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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記得兩日前我醒來之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個女子,聽她的目前喚她叫卿萍。是她救了我與楚寰,他們的膽子還真夠大,我們這樣狼狽竟也敢救我們。不怕惹禍上身嗎?

  這兩日我大概瞭解到她們的身份,是一個舞班,大概由二十人組成,常周遊在南北兩國的大客棧,酒樓登臺表演。似乎還頗有名氣,每日都有帖子來邀請她們登臺。

  舞班的主舞者就是我身邊的卿萍,而她的母親卿蘭便是這家班主。

  她的母親卿蘭對我與楚寰自始至終都沒好臉色,反而頗為戒備。畢竟我們來路不明,怕是被我們連累吧。倒是卿萍,她為了留下我們,還與她母親有過口角。

  卿萍既留下了我與楚寰,我便也安心地待下,畢竟我們真的沒有去處了。而我肩上的傷還未好,既然有個地方能給我養傷,何樂而不為?

  「姐姐,自我將你救起,還沒聽你說過一句話呢?那名公子是你什麼人,他對你好像很關心呢。可是為何這兩日也沒見你們說過話呢?」卿萍的問題似乎很多,可是我不覺得煩,因為她很乾淨,她臉上的天真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

  她的笑總讓我覺得很舒服,並不像王宮中的妃嬪與宮人,總是帶著一張虛偽的面具對我阿諛奉承,背地裡卻將我罵了不下千百次,更恨不得我死。

  「卿萍,你又在偷懶了。」卿蘭站在船尾,扯著嗓子對著卿萍斥道:「過幾天咱們就到南國了,到時候有得忙了。你的驚鴻舞還不多練習幾遍,到時候若是砸了老娘的場子,你就別再跳了!」

  「娘在叫了,姐姐下次我再找你聊天。」她甜甜沖我一笑,便提著裙子小步朝後跑去。

  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趨於平靜。

  四周突然的靜謐,唯剩下潺潺水聲入耳,我不禁垂首,望著江面漣漪陣陣,我的影子被打碎,已看不清自己的容顏。

  就這樣靜坐著,呆呆地看著蕩漾的波面,好像想了很多事,卻又什麼都沒想。

  突然,一個人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能這樣無聲無息形同鬼魅而來的人,除了楚寰不會有其他人。

  我以為他會對我說些什麼,可是沒有。他就這樣靜靜地伴我坐在此處,風也將他的髮絲卷起,幾縷打在我的臉頰上,有些疼痛。

  「你對夜鳶真的有反意嗎?」我開口了,兩日來我說的第一句話。

  「沒有。」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我覺得很真誠。

  「那你與淩太師之間是怎麼回事,總不能空穴來風吧?」

  「我與他一直都保持著距離,只不過老百姓不知從何得知的消息,一夜之間鋪天蓋地的流言肆意蔓延天龍城。」

  「那就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打算讓天龍城的百姓誤會,讓夜鳶起疑。」我淡淡地笑著:「所以你那夜準備辭官,消除夜鳶對你的疑心是嗎?」

  「他對我是否有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你是否有疑。」楚寰蒼白的容顏上閃過一抹嘲諷:「你不知,殺與不殺,只是王上一念之間。」

  「所以,你認為只要你交出兵權,讓他對你摒去戒心,他就不會在懷疑我有異心了嗎?」我側首,看著他的側臉,蒼白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依舊冷淡如霜。

  「我以為我會在那個王宮待上一輩子,有我想要守護的東西。我真傻,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對我的懷疑。我還一心想要拉衡淩家與範家的勢力,卻沒想到……」猶自笑了笑,沒再說下去,而一直遙望江面那慘澹之處的目光也收回,側首對上我的眼睛。

  他說:「局中人不自清罷了。我一直未同你說,只怕,你傷心。」

  目光一轉,避了他的視線,我沉聲問:「兩年了,很疼吧?」

  感覺到他身子刹那間微微一僵,慢慢才鬆弛:「我若不這樣做,你永遠不會服下那顆解藥。」

  「你就那麽肯定我會不懷疑嗎?萬一我當時將那顆假的解藥吞下,你所演的戲不就被拆穿了嗎?」

  他勾起嘴角:「我們相識已經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與他竟已認識十二年了。

  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可是由他口中說出竟是這樣平淡,一語便已帶過。

  動容之處,我握起他那垂放在身側的手,笑著說:「突然間,我好懷念若然居的歲月。雖然平淡,卻與世無爭。」

  他的手一顫,卻沒有掙脫,任我握著。

  「我們去找莫攸然,讓他解了你身上的嗜血蠱蟲,我們殺了璧天裔,若有幸能活著,就回去若然居好嗎?我們回到十二年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隨著我的聲音起伏,他的手心也微微用力,回握著我的手。那樣緊,還帶著一絲輕顫。

  他的眸中依舊有寒光,但是周圍卻有了暖意。

  「好。」這是他回答我的。

  夜裡,我與楚寰一起進入船艙內,卿萍立即蹦蹦跳跳地迎了上來,牽著我的手將我邀至飯桌前。

  舉目望去,船艙內有三張飯桌,都擠滿了人正自顧自地吃菜閒聊。女子占多數,男子不出十名,畢竟舞班跳舞的都是女子,男子也只是幹些力氣活。

  我與楚寰坐在卿萍身邊,卿蘭對我們依舊不理不睬,時不時丟幾個冷眼過來,我們當作沒看見。

  「姐姐你終於肯出門與我們一同吃飯了。」卿萍笑著看著我,又瞧了眼楚寰,問:「他是你的丈夫嗎?」

  「他是我哥哥,叫黃埔少寰。」想到如今的我們不便說出真名暴露身份,便用了楚寰的真名。

  「哥哥?」卿萍一聽,笑意竟愈發大,靈動的眼睛瞅了瞅楚寰,很快便收回。竟是一副女兒家的嬌羞之態,雙頰微微散紅。

  突然間我明白了卿萍為何一直要留下我們,原來她想留下的人是楚寰。

  「你們是兄妹?看著一點不像。」卿蘭明顯質疑我的話。

  我一笑:「班主好眼力,我與少寰並非親生。我們自幼便相依為命,親如兄妹。」

  「那就是青梅竹馬了。」卿蘭若有若無的瞄向卿萍,我頓時明白卿蘭這樣針對我們是因早就看出卿萍對楚寰異樣的情愫,故而想要急著趕我們走。真是可憐母親的用心良苦,換了任何人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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