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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他就靜靜的瞧著亂猜的我,也不說話,我急了,輕捶他的胸膛:你倒是說句話呀,你才剛登基,許多事也未穩定,萬一莫攸然再插上一腳,你……

  突然間我住嘴,怔怔的看著他那複雜多變的目光,我深深意識到此刻的情形比數月前謀奪王位之時還要嚴峻。掐著他胳膊的手隱隱用了幾分氣力,突然覺得是自己將夜鳶逼到這一步,若不是空設後宮,皇權又怎會分散,百官亦無人可以真正信任。

  夜鳶說的對,重設後宮又如何?真正能引誘他們分裂的是王后之位!

  於是我說:那便廢後吧。就在立後當日廢後。

  深深記得當時他的眼神格外深沉,深沉中蘊含著一抹使我看不懂的東西,看著我,他只說了一句:慕雪,你不恨我嗎?

  我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轅羲九那件事,其實,早在他登基為王當日他便將轅羲九之事告知於我。記得當時,他每說一句,便會有一滴淚沿著我的眼角滾落,那份痛依稀是一道烙印,刻在我的心上痛的讓我無法呼吸。

  得知他將轅羲九暴屍於城牆之上,甚至焚燒屍骨,挫骨揚灰的種種行為,我只問了一句:為何如此對待一個屍體,我要聽你親口解釋。

  那一刻,他的眼中是詫異的,或許他曾想過我會恨他,會怨他,會與他鬧,卻沒想過我會如此平靜的要聽他的一句解釋。

  後來,他告訴我:對轅羲九做的一切只為保你。你與轅羲九皆是北國來的奸細,轅羲九慘死,而你卻安然待在鳶王府無人動你,皆是因為轅羲九的暴屍與挫骨揚灰讓父王泄了憤。而我以誅殺奸細的功臣做了這件事,自然有資格為你求情,因為你是我的鳶王妃,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呆呆的聽著他的解釋,我緊握著的雙拳緊了又鬆開,鬆開後又握緊,反反復複多次後才徹底鬆開。

  我說:我信你。

  他問:為何信我。

  我說:因為你是我丈夫。

  再後來,我們絕口不提這件事,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可我們都知道,其實這件事已經產生了一道隱形的隔閡,即使我們仍舊這樣甜蜜的在一起。

  當我們決定在封後那日用轅羲九這件事來引發兩人的矛盾,可是華蓮聖女先行一步,正好,我便能將計就計,順著她的計畫走下去。果然發現,華蓮聖女真的是莫攸然的人。

  後位一空,夜鳶便大肆選進佳麗充實後宮,所有人都以為夜鳶此舉是因為我,其實不然,他立了很多高官的千金,包括范上卿的千金范雪如。為了爭奪那個後位,諸位有聲望地位的大官開始相互猜忌,暗中聯合官員打算推舉自己的女兒為後,這樣一來,便成功的瓜分了朝中那幾條統成一線的勢力。只有他們的勢力散了,才能更好的掌握皇權,坐穩龍椅。

  廢入夷苑之後,夜鳶曾偷偷來看過我一次,記得那夜我病的很重。他撫著我的臉頰說:對不起。

  我終於還是克制不住,在他懷中無聲的哭了出來,這些日子我的腦海中不斷回憶著掘墓時的瘋狂,雖然那都是做戲,可是我流的淚全是真的。

  為大哥,為夜鳶。

  也就在那夜雨中的瘋狂與放縱,讓我真正明白,大哥是真的已經離開我了。而夜鳶卻一直都陪在我身邊,一直都在。

  其實一直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夜鳶一直在包容著我的任性與放縱,即使我利用他,即使我的心底依舊藏著大哥,他仍舊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從何時起,夜鳶他竟已駐紮進我的心底,生了根,發了芽。到如今已開了花,結了果。我很想伸手去摘采那美麗的碩果,可是現在的我不能去摘。

  我不要做百姓口中的『禍水』,轅慕雪,絕不能讓夜鳶因我而負天下。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後來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雙迷人的眼瞳正專注的看著我。削薄的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淺笑,仿若耀目的日光穿破冰層,絕鋒霧散。

  青絲流瀉在枕邊,他輕倚在龍床之上,手似乎還是維持我睡前的姿勢。我問:「我睡多久了?」

  「兩個時辰。」他輕柔的將我鬢角一縷髮絲勾至耳後。

  「你一直都沒離開嗎?」

  「嗯。」雙手一個用力,將我橫抱而起,越過珠簾,轉出插屏,將我置放在妝台前的小凳之上。

  他單膝跪在我的身側,與我平視,冰涼的指尖觸碰著我的頸項,一陣疼痛油然而生。我由鏡中看見頸項上已有一圈青紫的淤痕,很是駭目。

  而夜鳶的目光卻愈發的冷凜,身上散發著無限的危險氣息。片刻後,他便取出一條又粗又長的珍珠項鍊,替我戴於頸項之上,遮去那圈駭目的痕跡。

  「以後,朕都不允許你再冒險。」他的聲音中隱有怒氣,目光含著濃郁的寒氣,像是在責怪我,又像是在對自己承諾。

  突然,門外傳來李公公的聲音:「王上,天牢有報,莫攸然要見……」他的聲音一頓,為難的望著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王后。」夜鳶冷冷的提醒。

  得到夜鳶的命令,他立刻頷首道:「王上,天牢有報,莫攸然要見王后娘娘。」

  我疑惑的回首看著夜鳶漸有怒氣的目光,心底也疑惑他為何在此刻要見我。

  在天牢中見到那個依舊風雅脫塵的男子,他負手立在牢中央,仰頭凝望氣窗外的一輪明月,皎潔如銀霜,將他沐浴其中。這樣的他又使我想到多年前,他總是執著鐵笛一人孤立在高山之巔,任狂風吹的髮絲散亂,目光幽幽的睥睨著腳底的一切。也正是那份脫俗深深吸引著我,使得他在我心中有著崇高而不可褻瀆的地位。

  而今日卻是我親手將這個我仰慕的男子推進了牢中,還聯合了他苦苦訓練多年的徒兒。

  感受到我的到來,他才收回視線,回首看著我。如今已少了那份決絕與恨意,有的只是平靜與淡漠。

  見他始終都不開口,我便率先問:「你明明可以輔佐王上對付壁天裔,為何要兵行險招?」

  他輕笑一聲:「我不想借助他人之手來對付壁天裔,我要真真正正的與他較量。」

  「藉口倒是冠冕堂皇,只不過是經不起權利的誘惑罷了。」我平靜的與他對視片刻。「姐夫,你後悔嗎?」

  他嘴角一勾:「後悔?」

  「教導七年,教出了一個心狠手辣的未央。」

  他失聲而笑,凝視著我的眸子仿佛多年前在若然居,每當寵溺我時的目光。「錯了,心狠手辣的未央並非莫攸然教導出來的。自我第一眼看見你,便想到一個字,妖。聽起你的往事,我倒是覺得當年高僧說的話所言非虛。妲己轉世,妖孽降臨,禍害南國。如今的你,已經助夜鳶顛覆了一個北國,那麼下一個將是南國。」

  「所以,你因信了這個預言,故而想將我送去南國。你想親眼看著,我是如何幫你顛覆南國的。」冷冷的接下他的話,這句預言是深埋在我心中的痛。

  「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很瞭解你對轅羲九的情,卻未想到,事到如今,你依舊站在夜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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