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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慕雪,別怕,是夢。」他的聲音很低沉,語氣有說不盡的柔和:「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我依舊緊緊撰著他的襟領,拳頭泛白,身軀微微有些顫抖。「不一樣了,不一樣了……如今的你是王,你有整個北國,你權勢滔天,你還有後宮三千,你有……」我的聲音逐漸低微,最後將話語隱遁在唇中。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微弱的嘆息聲,緊擁著我的那雙手臂突然鬆開了,身上的倚靠忽然間消失。我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抓住他,卻感覺身子一空,我已被他打橫抱起。

  怔怔的看著他那幽深的目光,我緊緊的攀上他的項頸,也不知他想要做什麼,只能迷茫的看著他。

  他一語不發的摟著我穿過重重鵝黃輕紗,越過餘煙嫋嫋的金鼎,最後邁步出了寢宮大門。

  涼爽的秋風猛然吹打在我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錦紗寢衣的身子上,輕寒漸起。看著他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側臉,依舊是那樣冷硬。他與我一樣,只著了一件明黃寢衣,甚至赤足而行。

  守在宮外的侍衛們一見王上這般模樣,不禁瞪大了眼睛,連行禮似乎已然忘記。

  最先反映過來的是紫衣,她曖昧的眼神溜過我,隨即跪地喊道:「參見王上。」此語一出,身後幾名侍衛連連回神,一同拜倒。

  攀附在他頸上的手緊了緊,頭輕靠在他肩窩上,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身上的寒氣漸去。他不說話,只是摟著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宮門。我也不說話,放心的靠在他懷中,把一切交給他。

  月上中天,更漏聲遲,夜靜無聲。

  宮闕高牆深深蜿蜒,紫陌大道被月光映的朦朧如幻。

  一路上來往巡視的侍衛見這樣的我們,皆是一愣,隨即立於一旁行禮。

  原本一直被夢魘纏身,心緒紊亂的我不禁笑了出聲,他問:「笑什麼?」

  我仍舊輕笑,回答:「一介天子,竟赤足摟著一個女子赤足行走于宮廷,奴才們該笑話了。」

  他那冷峻的臉上也閃過絲絲笑意:「那就由他們笑去。」

  「明日宮中可要盛傳慕雪是妲己惑主呢。」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誰敢。」兩字一吐,有著不怒則威的冷意。

  「口上不說,背地裡要說的。」

  倏然間,他沉默了。片刻後,緊抿的嘴角再次泛起絕美的弧度:「那朕便甘願做妲己的紂王。」

  我一愣,從未想過夜鳶會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已無言,只能安靜的靠在他肩上。心底五味參雜,低聲輕吟:「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他摟著我的雙臂緊了緊,亦輕聲道:「夜鳶亦是。」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輕輕將我放下,赤著的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令我微微一顫,更為震驚的是,夜鳶他帶我來到百官的朝堂之上,望那璀璨奪目的殿堂我奇怪的問:「王上帶我來這做甚?」

  他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踏入朝堂,我心裡雖然疑惑,卻也是尾隨著他走進,我們的腳步聲都很輕。置身于這莊嚴高貴的朝堂,突然覺得這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莊嚴。

  他不說話,仍舊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金階,眼看那龍座離我越來越近,我立刻停住的步伐,不再前行。

  「夜鳶……」我一時亂了方寸,掙扎開他的手,有些不安與慌張皆透露在臉上。

  「朝堂天龍之氣最盛之地,你夜夜被夢魘纏身,若吸取了日月神聖的精華之氣,日後定能擺脫夢魘。」他倒是率先坐在那張天子之龍座,然後朝我伸出了手,嘴角仍舊掛著淡淡的笑意:「過來。」

  震驚的看著他伸在我面前的手,他真的要我陪他坐在龍座上?不行,於理不合。

  看出了我的猶豫,他只道:「怕什麼?這裡沒有旁人,朕只是想慕雪能陪朕一起坐擁北國江山,睥睨天下。」

  心念一動,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我的左右與他的右手交握,一步,兩步,三步,輕輕旋身,在他的身邊坐下。

  端坐在龍椅之上望著眼下的朝堂,皆在我們腳底,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已經擁有了一切。

  「你說朕有整個北國,但是慕雪在朕心中的地位與北國一樣重。你說朕權勢滔天,但是朕卻永遠不會將你推開。你說後宮三千……」他的聲音頓了頓,我的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幾拍。

  他凝視朝堂的目光緩緩轉至我臉上,深邃的眸中透著卻攝人奪目般傲然:「那朕,空設後宮便是。」

  淡淡一句話,那樣雲淡風輕,卻直撞入心湖,傾覆了神魂。

  他的目光是那樣懇切,我的心中卻是蕩出更大的波瀾,從來沒有想過,人人口中那個殺戮甚重,冷血無情的帝王會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是真情,是假意?還是一次因心動脫口而出的承諾?

  他俯身,我閉眼,只覺他溫熱的唇落在我的眼簾之上,我的眼角卻溢出了淚水。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這久違的心動,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感覺。

  我一直以為,這個世上,只有大哥一人是真心疼我的。

  卻不知,在北國的朝堂龍椅上,我又遇見了一個這樣的男子。

  可是,他會是第二個大哥嗎?

  次日我在一聲聲『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高呼中醒來,惺忪的眼睛在四周流轉了片刻,猛然彈身而起。才憶起昨夜我與夜鳶並未歸寢宮,而是在朝堂後的偏堂入睡。

  我暗叫糟糕,竟睡過了頭,萬一讓朝臣們看到我以女子的身份出現在朝,那可是犯了宮規的。

  掀開蓋在身上的棉錦,赤著足跳下榻,披散著的秀髮垂腰,散散瀉在胸前。我輕手輕腳的朝前走,將隱約聽見朝堂傳來夜鳶那威嚴冷漠的聲音,此刻的我也顧不得擔憂,只想看看夜鳶在朝堂之上的風姿,故而躡手躡腳的一路前行,然後悄悄躲在一扇隔絕了朝堂與後堂的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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