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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話還未脫口而出便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匆匆奔來,口中還大喊著:「殿下慢走……殿下慢走……」

  馬車倏然停住,我的身子向前微傾,我忙扶著車窗才穩住身子,卻見簾子被夜鳶揭開,他輕然的便下了馬車。隔著一層簾,我隱隱聽見兩個聲音正交談著。

  「殿下,出大事了,王上遇刺!」

  「遇刺?父王怎麼樣了?」

  「胸口受了一劍,情況似乎不大妙。」

  「刺客是何人?」

  「回殿下,約摸有十人,個個是絕頂高手,有四個被當場擊斃,三個被捕,其餘的不知所蹤。」

  突然間,四周安靜下來,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忽然,一聲刻意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殿下,現在王上……是個好時機……不妨……」

  「現在還不是時機。」夜鳶冷聲打斷,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張虎,你隨我進宮,魯風你送王妃回府。」他簡單的交待了一句,便乘馬離去。

  周圍又陷入一片寧靜,我的呼吸隱隱有些急促,心中仿佛被什麼生生堵上,恣意蔓延的期待擴散著。王上遇刺,這確實是一個大好時機,王宮有九門,夜鳶的兵力足以控制四門,另外三門由保王派控制,最後兩門並不足以為懼。

  可是夜鳶卻說時機未到,難道他怕自己的兵力並不能抵禦五門?或者有別的原因?

  漸漸拉回思緒,才發覺馬車已經到了鳶王府外,我跳下馬車,寒氣直逼我的臉頰,我的腦袋有些暈眩。

  管家卻早早守在了門外,一見我回來便立刻迎上來問道:「王妃,殿下還未回來?」

  見他神色如此慌張,我不禁疑惑:「宮中進了刺客,殿下急著回宮去了,管家何事如此慌張?」

  他為難的站在原地,也不答我話,像是在考慮這事該不該同我說。

  「怎麼?連我也不能說嗎?」我鳳目微挑,聲音有明顯的質問,管家原本弓著的身子彎的更低了。

  隨後他悄悄附在我耳邊輕道:「府上來了幾個受了傷的黑衣人,說是要見殿下……方才又聽聞宮中進了刺客,奴才拿不定主意……」

  我一驚:「他們人呢?」

  「奴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先讓他們在府上密室裡候著。」

  「帶我去看看。」

  一路上,步履很急,穿過重重冗廊,只覺越往後走便愈發暗,枯樹沙沙之聲令人覺得有些恐懼黯然。終於,管家在一處早已廢舊的屋子前停下,邀我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唯有天際那淡黃的溶月映的滿地塵霜,我輕輕移動著步伐,腳步聲聲回蕩在殘破的屋子內,管家在一處結滿蜘蛛網的古畫前停住,輕微移開,一束強烈的光射了出來。我伸手擋了擋眼前的光芒,待緩和後才走近密室內。

  還沒站穩腳步,一個身影如風般閃至我面前,一巴掌已經揮了下來。我一時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感覺一陣疼痛蔓延著我的右頰,火辣辣的疼痛。

  「放肆!」管家怒喝一聲,險些被打蒙的我才回過神,看清眼前的人是緋衣。她一身夜行衣,右手也有傷,殷紅的血已浸透了她的衣裳。而她身後的嵐立刻上前將緋衣扯了過去,冷冷道:「你做什麼!」嵐比上次見時高了許多,快十二了吧,個頭已與我差不多高,整個一大男孩。

  緋衣看著我,突然流下了幾行清淚,我沒想到,一向冰冷妖豔的緋衣也會有哭泣柔弱的時刻。原本想回賞她一巴掌的衝動漸漸壓下,冷冷的凝視著她,待她下文。

  「樓主為了你拋棄了你一切,甚至於自己的性命。而你苟且偷生,還做了鳶王妃!真不明白,樓主怎會愛上你這樣的女人。」緋衣的聲音很是激動,淚水也因她情緒的激動落的更猛。

  聽她再次說起大哥,我的心驀然沉入谷底,冷冷的看著她淚落如珠,笑道:「緋衣你是風白羽什麼人?」

  「什麼?」哭的正傷心的她一怔,凝淚望著我。

  我越過她,悠然坐在密室的小石凳之上,冷冷道:「你只是風白羽的屬下,沒有資格指責我。而我們兩人的私事也不是你這個外人可以妄加評論。」

  緋衣張了張嘴,看著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的我就是樓主愛到連生命都付出的人,良久,她幽幽道:「未央你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也罷……」口氣中不像在指責我,倒像是自嘲。

  看著她一臉的傷痛,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

  而嵐卻在此時開口道:「我們已無處可藏,只能來鳶王府,畢竟樓主與他曾有過協議……我希望你能求他收留我們幾日,只要我們的傷好了,定然立刻離開。絕對不會連累你們的。」

  「現在,你們已經連累鳶王府了。」對上嵐那雙依舊清澈的目光,我的口氣很是冰冷。

  嵐猛然跪在了我面前,目光堅定異常:「姐姐已被夜宣那個狗皇帝捉住了……念在白樓相交一場,求你收留我們幾日,只要幾日就好。」

  「落……被抓了?」我猛然出聲問道,卻見嵐點頭。

  暗自思附片刻,一個計畫悄然在心中成形,由石凳上起身:「管家,準備些糧食與水給他們,對了,還有金瘡藥。」

  「王妃,這不好吧?還是等殿下回來……」管家畏首畏尾的提醒著我。

  「殿下那邊我自有交待,你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帶著異樣的情緒我回到了主臥,久等夜鳶不至,我乾脆脫了衣衫窩進被窩裡等他歸來。想來王上被刺,宮中定然大亂,一時也回不來吧。

  隔著煙羅紗帳,按上的燭火被未關的窗吹的晃晃悠悠,忽明忽暗。我蜷縮著身子,凝望窗外一輪明月懸空而掛,疏星幾點點綴冬夜的黑暗,似一幅冬夜圖,簡單而安逸淒婉。我輕微的吐氣,將面前的紗帳吹開,它飄揚片刻再趨於平靜,我又吹了口氣,紗帳飛舞半晌又娓娓飄落。也許是太過無聊,我反反復複不厭其煩的吹著紗帳。

  想起緋衣那一巴掌,疼痛至今還殘留在臉頰之上。而心中若有若無的悵然,在迷茫無助中暗藏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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