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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我的手撫摸過柔軟細滑的貂裘,上面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氣味,還沒回過神,我的手已被他挽入掌心,他沖管家道:「備車。」

  我們並肩走過那條通往府門的大道,道兩側凝聚著厚厚的積雪,近來時常絳雪,下起來也不會停歇。北國的寒氣我受不了,整日躲在屋內,要不窩在暖暖的被窩裡看夜鳶讀孫子兵法,要不就裹著貂裘坐在火爐旁看夜鳶自己同自己對弈棋局。

  他說:我不是要與別人比,我要贏的人是自己。

  一陣猛厲的北國過,我回過神,打了個哆嗦。

  「還冷?」他握著我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手心暖暖的溫度襲來,我搖搖頭說:「不冷。」

  後來他沒再說話,只是牽著我的手走出了府門,扶我上了馬車。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府上有多少雙羡慕與妒忌的目光正看著我們兩遠去的目光,更不知道那時的我已經得到夜鳶全部的關愛。

  我揭開馬車簾布一角,望著車輪碾過街道上未被人清理的積雪,深深淺淺印下幾行輪印。再看看那逐漸闖入我眼中的王宮,隨著馬車的奔跑越來越近。

  終於要開始了,可未央,你能堅持下去嗎?

  可以的,我一定可以。

  殿宇廣闊,巍峨連綿,北風呼嘯而至,一名公公奉命前來迎接我們去梅園賞花,說是滿園的人都在等著我們二人。

  我與夜鳶的手至始至終都交握在一起,也許在外人看來,我們真的是一對壁人,可誰又曉得,這只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

  果然,才至梅園便聽聞一陣嬉笑之聲,時不時還有嬌嗔。待走近,看見漣漪大妃那一刻我愣了愣,只見她額頭上貼著一朵金月季花鈿,顯得嫵媚嬌豔,高貴致雅。猛然想起紫衣曾在我耳邊提過:素聞漣漪大妃酷愛月季,配飾、頭釵、衣衫、裙裳皆是月季圖案。因為月季是花中皇后,故而後宮三千,無人敢佩著印有月季樣式的服飾。

  恍然明白了什麼,抬頭望了眼夜鳶,他的臉色依舊不變,領著我舉步上前拜見王上與眾妃。

  漣漪大妃一聽我喊夜宣為王上之時,雍容的臉上露出一抹清雅之笑:「未央已為鳶王妃一年有餘,也算是王上的半個女兒了,還這樣生疏的喊『王上』?」

  明顯異常的提醒使得眾妃皆點頭附和,我的目光清掃過大妃的額頭,金色月季在浮雲慘澹的梅園中依舊金光奪目。那時的我在心中對自己說:總有一日,我會當著漣漪大妃的面前重新在額頭上貼回那朵被夜鳶取下的紫月季花鈿。

  我輕輕福身,恭敬溫和的喚了聲:「父王。」

  抬眸對上夜宣的眸子時,我看見他眼中那複雜多變的目光,還有那隱隱閃耀的紅瞳。夜宣的紅瞳與夜翎、夜鳶的紅瞳不一樣,唯有在情緒波動之時才會閃現,就像與大哥的眼瞳。我這一生,只見過一次,就是四個月前,我中毒奄奄一息之時。霎那間的紅瞳驚現,再也隱藏不住,也唯有那時候我才真正明白,他是真的愛我。

  寒霜凝梅枝頭耀,梅蕊花瓣傾灑了一地,幾陣寒風拂過,將殘瓣吹起。緋紅的一片將眾妃籠罩,一片千嬌百媚,爭奇鬥豔,仿若人間仙子。夜鳶身為大王子,理應首座,故而領這我于右席桌案之首坐下,頓時我們成了對面妃嬪們紛紛注釋的焦點。過多的目光還是籠罩在我身上的,也不知她們在打量什麼,竟看的如此出神。

  我佯作沒看見那一簇簇審視的目光,輕聲對夜鳶說了聲:「謝謝。」

  夜鳶勾了勾嘴角,算是對我話的回應吧,而一雙邪魅的眸子似為這冰天雪地又憑添了幾分蕭索的冷意。

  冬寒浸透微涼,無垠的冷風直透人心,卻未減弱眾妃們的熱情,她們修長的纖指撫過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玉鐲,笑的嬌媚異常。華貴嬪的臉色不冷不熱,端莊的坐在漣漪大妃的下首,時不時將眼波投放在我與夜鳶身上,而她身後依舊站著那個終日陰鷙冷漠的楚寰。

  華貴嬪下首坐的是一名玉骨冰清的浣白紗袍少女,眸中含著清雅高傲的氣質,唇邊若有若無的淺笑動人心魄。那份美猶如天山上的冰蓮,使人只可遠觀而不敢褻瀆。

  「嫂子,這位可是本朝第四位華蓮聖女,這回大哥可不敢再招惹了罷。」此音像是玩笑話,卻透露著暗藏的諷刺。

  我側首,目光越過身邊的夜翎,一名妙齡少女與夜翎並肩坐在一起,手中端著一杯香醇的酒,正含笑而凝望著我,似準備看我的笑話。

  我亦執起案前的酒杯沖她微微一笑:「想必你是二弟妹翎王妃了,早早便聽聞弟妹你十三歲便以沖喜王妃嫁入翎王府,獨守空閨五年有餘。本以為當二弟奇跡般康復後你便可有好日子過了,可是好景不長,又被幽禁一年,幸運的是數月前二弟已被解禁,弟妹你的苦日子總歸是熬出頭了。」

  頓時,蘇翡翠的一張笑臉僵在唇邊,隨之緋紅的臉蛋綠了下來。

  原本談笑風生的妃嬪們似乎發現了我們之間那濃濃的火藥味,頗有興趣的停下閒聊,一雙雙看好戲的目光『唰唰』朝我們這看過來。

  夜翎的臉上悄然劃過一抹淡笑,卻也不說話,執杯飲下一口酒,北風拂過他垂肩的髮絲,明眸清澈,如一泓冰凜的冬水,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輕光。

  蘇翡翠忍無可忍的將酒杯重重的放下,一口怒氣正想脫口而出,只見漣漪大妃開口道:「翡翠,你與翎兒何時能讓本宮抱上孫兒?」

  翡翠一口怒氣頓時咽了下去,臉色微紅的垂眸,低聲道:「翡翠……」聲音硬是停留在那兒說不下去了。

  漣漪大妃淡淡的笑了笑:「翎兒是嫡長子,你們的孩子若出世便是嫡長孫,更是王上第一位孫子,你知道這是何意義嗎?」

  「翡翠明白,翡翠會與二王子努力的。」此時的她一張臉已紅透,頭低低的垂著,羞怯的不敢直視他人。

  華貴嬪順勢也沖我與夜鳶道:「自未央你回來後,與鳶兒的感情與日俱增,夫妻形影不離,而鳶兒以往風流本性也斂去不少,倒成了天龍城裡的一段佳話。相信你們也會很快給王上添一名孫子吧。」

  「母妃說的是,兒臣與未央每日都在努力呢。」夜鳶毫不避諱的說,清雅的面容淡定。

  頓時,眾妃抿嘴而曖昧的笑了。

  我低頭,佯作害羞,卻在案底狠狠踩了夜鳶一腳,他說謊也不考慮後果!每日努力?這萬一肚子一直不大,謊言到時候該不攻自破了。他要我如何圓謊?

  夜鳶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神色平靜如玉,唇邊隱帶微笑。

  突然間覺得自己在眾人面前做出這樣一番舉動不甚妥當,立刻收回腳,目光悄悄流轉於四周,並沒有人發覺我與夜鳶之間的暗潮洶湧。才安心片刻就對上夜翎那雙明銳的目光,全無初見時那隱隱的病態,我不禁將眼神停留在他臉上,卻依然是大病未愈的怏態。而他身邊的蘇翡翠見我正看著夜翎,頗有敵意的瞪了我一眼。

  我悻悻的收回視線,卻聽聞始終沉默著的王上開口喊了我的名字,我立刻應聲。

  但見他蒼白的臉在北風呼嘯之下更顯慘然,卻在嘴邊凝著笑:「鳶兒對你可好?」

  「回父王話,夫君他對未央很好。」我的一句『夫君』引得眾妃竊竊私語,在北國人皇室,即使是正妻都不能稱呼王子們為夫君,只能稱『殿下』或者『王子』,若夫妻感情融洽恩愛,也就私底下偷偷喊呼其為『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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