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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想當初翎兒真是癡,為了你竟然不顧一切的回來,而你卻又在大婚當日跑了。你可知你一人讓我北國兩位王子臉面無存?」語調雖輕卻是那樣冷漠,似乎還帶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只見帳後的影子晃了晃,一雙纖柔的手探出,揭帳而出。邁著盈盈蓮步在我身邊打了個轉,我畢恭畢敬的垂首盯著悉鋪血紅的厚氈。

  「如今已事過境遷,本宮便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雖然你在南國呆了九年,可你是本宮暗人的身份卻變不了,你依舊是本宮的人。更不要忘了你的親姐姐是死在壁天裔的箭下。」大妃一語驚醒了我,此時的未央在大妃的眼中依舊是未央,而非轅慕雪。那麼在飛天客棧時壁天裔對莫攸然所說的一切都是千真萬確了,碧若與未央真的是北國漣漪大妃的暗人。

  「未央一直銘記在心。」我不動聲色順他的話而說下去。

  「所以,現在你又有任務了。」漣漪大妃輕笑著,躬身將一直跪地的我托起,暖暖的手心將我微顯冰涼的手包裹住。

  「大妃請明示。」

  「未央你如今貴為鳶王妃,便可近水樓臺先得月,以後夜鳶的一舉一動每日飛鴿傳書進宮。」大妃只是看著我笑,開口說這話的的反倒是一直在紗帳後的大王。

  「大王子不會信任未央的。」果然,大王與大妃依舊沒有放棄與夜鳶的爭鬥。

  「那你就想辦法讓他信你。」大妃握著我的手多用了幾分氣力,我微微吃痛,忙點頭:「未央明白。」

  「既然明白,那最好。」大妃鬆開了我的手,由袖中取出一枚黑乎乎的藥丸遞至我面前:「服下它。」

  看著眼前的藥丸我沒有動手接,只是問:「這是?」

  「嗜心丸,若每月不能及時拿到解藥便會疼痛致死。」大妃扯過我的手,將藥放在我的手心,聲音溫柔卻似利劍般能置人於死地。「這是作為暗人的規矩,為了讓本宮與大王相信你,便服下它。」

  聽著那明顯逼迫的聲音,我知道自己已經沒的選擇了,否則下一刻我將慘死大殿。咬一咬牙,我吞了下去。

  大妃滿意的撫摸著我的髮絲,冷意斂去:「那本宮就等你的消息了,退下吧。」

  圓月如冰輪初轉,萋萋芳草曉霜寒。

  出了王宮黃昏已過,朧朧明月將天際染的透黃,我與夜鳶依舊步行于紫陌大道,在轉入天龍城最繁華的華龍街,街道兩側燈火通明,如群星落地,將大街照得恍如白晝,璀璨芒芒點點。街上人聲鼎沸,許多孩子手在嬉戲打鬧,還有許多公子對月吟詩,而那群手執團扇的小姐則目含秋波盈盈望去。

  這樣熱鬧的情形與我和夜鳶之間的沉默顯得格格不入,我的手不時會捂上小腹,總覺得吞下那顆嗜心丸後便覺得小腹一片燥熱,如穿長毒藥。

  「你怎麼不問大王對我說了什麼?」終於,我打破了兩人的沉靜。

  「沒興趣。」這話說的清涼冷淡,我不禁有些好奇的問:「為何對自己的父王如此冷淡?」

  「很奇怪嗎?他亦對我如此冷淡。」他的唇畔似笑非笑,緊抿著的唇弧度漸起,在百家燈火的照耀下很是絢爛奪目。

  「即是父子,何故如此?」

  「父子?」似乎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好笑的重複了一遍。「他從未當我是子,我亦不視他為父。」

  「為何?」

  「今夜的你似乎特別多話。」他不答我,只是用淺淺的話語將話題轉移,月光透過重重夜色射下,夜風拂的他衣衫飄蕩。挺拔偉俊的身子沉澱了難言的清冷,突如其來的落寞顯得這個身影如此孤寂。

  見他不願說,我也不想多問,不緊不慢的跟隨他的步伐一步步的前行,兩人再次陷入相對無言的地步。

  穿過繁華的街道,熱鬧也漸漸遠離我們,夜涼如水,明星璀璨。風漸深,隱約聽得見他腰際懸掛著的白玉雙佩相互鏗鏘,如泉水清鳴。

  「母妃身份低微,即使豔冠後宮又如何。」

  夜鳶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一怔,疑惑的看著他平靜的側臉,但見他又開口了:「那年我九歲,因夜翎久病不愈,眾臣請立太子。呼聲最高的是我,畢竟有規矩,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可是父皇卻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將摺子全數掃落在地,怒喝:母賤,子更賤。」(注:此『賤』指貴賤的賤)

  我靜靜聆聽著,卻沒有說話,眼眶卻沒來由的湧出一陣酸澀。

  「從那時起,我就在心中對自己說一定要保護母妃,再也不讓人看不起她。」夜鳶突然冷笑一聲:「沒有人能體會一個九歲的孩子在聽到父親罵母親與自己身份賤的感受,別人我可以忍,但說這話的人是我的父親!只因他最愛的女人是漣漪大妃,故而想要將太子之位傳給夜翎,所以不惜當眾人的面指責我母子身份賤。他沒有資格。」這樣的話語本應該配合著憤憤不平的表情,可是擺在夜鳶的臉上卻是那樣淡如水的平靜。

  「我能體會。」我隨意的沖他笑了笑:「我的出生給府裡帶來的不是歡笑而是恐慌,父親他甚至想要當場摔死我,只因一句『妲己轉世,妖孽降臨』。六歲,父親拿著長長的雞毛撣子一邊抽打著母親,一邊罵她是賤人,而我則是小賤人。」

  看他原本冷漠的瞳子中已不再冰冷,有那一閃而過的詫異,我的笑意愈發燦爛。

  夜鳶的步伐一頓,看著我的眼眸半晌才一字一字地說:「不想笑就不要笑。你可以哭,沒有人會看不起你。」

  聞言我的笑容斂去了些許,只道:「大王子,你又何嘗不是一直在笑呢?」

  淡風淺月流瀉,清寂香草味淡。

  天地間仿佛變得無比寂寥,那一瞬間的沉默,成就了兩段哀傷,肆意流散。

  與夜鳶分手後我便回了小院,鳶尾的香氣迎面撲來,胸口一陣噁心的翻滾,我扶著欄杆便幹嘔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停止了那份噁心的感覺,無力的跌坐在花圃前,手又撫上了小腹……嗜心丸,就像一顆毒瘤生長在此,時刻提醒著我自己要做的任務。

  我該怎麼辦,如何才能讓夜鳶信任我。

  不,我該找莫攸然,他是神醫,他一定能幫我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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