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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六章 深宮謀·黯驚魂

  偶爾聽宮人提起九王爺的家事,譬如轅天宗唯留下『為父有罪』四個字便自盡,譬如昭昀郡主聽聞皇上在她成親不到一個月便賜給九王爺一個小妾而親自面聖,譬如九王爺對於父親的死一滴眼淚都未留,只是草草將他葬下,譬如皇上唯一的大皇子突然大哭不止,高燒不退,譬如在一個枯井中又發現了一具女屍,正是失蹤多日的芙嬪……

  宮廷的是是非非每日都在不停變幻,令人匪夷所思的宮闈秘事一樁接著一樁,誰又能真正道破其中真相?誰又有膽子敢捅破其中,那可會遭殺身之禍。

  是夜,初春的夜鳳很大,吹亂了我那未綰上的髮絲,緋色的裙角飛揚飄散。

  我與瑞姑姑一道行走于青石花階上,悠然前行欲往無痕宮。她手中為我捧著一條石青鍛綴四團燮龍銀狐貂裘襖,跟在我身後靜靜的述說著有關於涵貴妃與成昭儀之間的恩怨。

  「當年皇上初登大寶為了安定朝廷,便下旨立了四位嬪,她們分別是成太師長女,成昔。高大學士侄女高紫清。兵部尚書盧雲之女,盧婉。戶部尚書穆翔之女,穆雪珍。當時以成昔封的位最高,便是九嬪之首昭儀。

  一年後朝廷漸漸穩固起來,皇上又立了一位嬪,便是莫攸涵,封為涵貴人。涵貴人的到來獲得了皇上的全部寵愛,夜夜專寵專房。記得有一回涵貴人使性子說她要天上的月亮,皇上竟帶著她去碧水湖撈月,後宮妃嬪們無一不眼紅心妒,而此事在宮中瞬間引起軒然大波。

  涵貴人雖受寵無比,但是這個初入宮闈的小女子連個靠山都沒有是很難生存在這弱肉強食的後宮的。當時以成昭儀為首聯合後宮八位妃嬪聯合打壓涵貴人,要知道成昭儀家中勢力可謂遍佈半個朝廷,她想要對付一個人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後來朝廷中每日都有人參奏涵貴人是紅顏禍水,要皇上將她賜死,皇上他卻是置若罔聞。直到涵貴人她身懷兩個月的身孕,皇上便冊封涵貴人為涵妃,位居成昭儀之上。可是不幸的是,半個月後涵妃便小產了,御醫說是身子太虛,導致小產。

  其實在涵妃之前也有幾個妃嬪懷過龍種,可她們不是小產便是滑胎,所以連續三年皇上都無一個子嗣,而今的涵妃也一樣避免不了這樣的厄運。

  涵妃喪失孩子,每日鬱鬱寡歡,皇上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想了很多辦法哄她開心都沒有成效。直至皇上冊封其為貴妃,將屬於皇后的鳳印交由她代為掌管,涵貴妃才露出了半年來第一個微笑。其後朝廷中的官員皆巴結這位掌握著鳳印的涵貴妃,而那些原本被成昭儀一直打壓的妃嬪們皆向涵貴妃靠攏。

  瞬間,宮闈有了兩股大勢力,一是成昭儀一黨,其朝廷最大靠山便是她的父親成昭儀,二是涵貴妃一党,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讓一向只忠於皇上的玄甲衛統領郝哥也向她靠攏。

  就在皇上登基的第四年,成昭儀為皇上產下唯一的皇子,便是如今的大皇子壁少桓。」

  聽完這些我便輕笑一聲:「為何皇上所有妃子的孩子都會小產,唯獨她成昭儀能順利產下皇子呢?」

  瑞姑姑依舊步伐穩健的隨在我身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主子您說呢?」

  「還用說嗎?」我嗤鼻一笑,這後宮齷齪之事多的已經數不清了,再說這些已是枉然,其實心知肚明便好。「曾與涵貴妃私下裡交談過幾次,即使如今的成昭儀被關在冷宮,涵貴妃提起她便還是恨的牙癢癢呢。莫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怎會記恨到現在。」

  又是一陣風過,我冷的打了個寒戰,瑞姑姑忙將手中的襖子為我披上。口中還低聲道:「成昭儀又何嘗不是呢。她因恨涵貴妃,曾在床底下制了個小人偶,無數的針孔遍佈其全身上下,狠毒至極。」

  「哦?」我頗有興趣的頓住步伐看著瑞姑姑,她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解釋道:「當時成家窩藏北國大王子夜翎,成昭儀受累便被打入冷宮,後玄甲衛自其床上搜出了涵貴妃的人偶。」

  「你信嗎?」我不信,因為是玄甲衛搜出來的人偶,我可記得瑞姑姑說過,玄甲衛統領郝哥是莫攸涵在朝廷上的靠山。

  「人贓俱獲,由不得不信。」她眼底溜出一抹冷意,隨即消逝。「當時所有人都以為皇上會因為這個人偶而將成昭儀賜死,可是很奇怪,皇上竟只是將人偶丟入火爐裡焚去,未追究。皇上他的行為真是匪夷所思啊。」

  聽她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話中有話。我沉思片刻便已明瞭,慵自一笑:「壁天裔是個聰明的皇上。」

  「萬萬不可直呼皇上名諱。」她一邊小聲提醒,一邊環顧四下無人的小徑,怕有人聽了去。

  我暗自搖搖頭,瑞姑姑行事也太過於小心了,我們此去無痕宮,也就是關押成昭儀的冷宮,路上怎會有人聽見。不過我倒很是欣賞瑞姑姑,正因為她此番小心翼翼與穩重才會在面對自己親弟弟死于涵貴妃手下而無動於衷。

  我曾問過瑞姑姑,為何涵貴妃要將她弟弟杖責至死,她隨即一聲冷笑,告訴我說:「當年涵貴妃曾親自要奴才跟著她一起對付成昭儀,因為奴才是皇上的奶娘,說話有一定的分量。可是奴才不願夾雜進她們二人之間的恩怨,便斷然拒絕,涵貴妃當下便拂袖而去。三日後便聽聞一個消息,奴才的弟弟小路偷她的藍寶石,且人贓並獲,要將小路打死。奴才知道,涵貴妃只是為了給奴才警告,忤逆她的後果便是如此……奴才沒有求皇上開恩,因為涵貴妃的勢力早已根深蒂固,而皇上對其盛寵不衰,奴才去求情只能落得個維護親戚,妄想以皇上奶娘的身份包庇小偷的口舌。」

  當時聽完瑞姑姑此番言論,我對她的欽佩又多了幾分,故而我很放心與瑞姑姑談論自己的計畫。因為瑞姑姑其心機城府要比我高出許多,我自歎不如。更慶倖瑞姑姑能站在我這邊,若是當年她從了涵貴妃,現在的我怕是四面楚歌,連個商議對策的人都沒有。

  我才收回思緒,便發覺已經到達了無痕宮,未踏入便已聞得裡邊一聲聲輕笑。笑聲在這殘破不堪的冷宮以及寂靜無人的黑夜顯得異常尖銳刺耳,這便是冷宮嗎?

  瑞姑姑上前一步輕輕推開微掩的宮門,難聽至極的響聲尖銳的回蕩在這像是凝聚了無數怨氣的無痕宮。瑞姑姑掌著燈走在前頭,我們的腳踩在潰爛的落葉上發出孜孜的聲響,而那一聲聲虛無刺耳的笑聲也越來越清晰。

  接著又傳來幾個夾雜在一起的聲音一同吟唱著:

  皚如山間雪,皎若雲中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重淒淒,嫁取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

  是卓文君的《白頭吟》,沒有想到,在這冷宮之內竟然還會有女子相信所謂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認為帝王之愛中可能存在嗎?

  「你們不要唱了!唱唱唱,每天除了唱這些還會做什麼!皇上不會來了!」厲聲厲語,帶著失控的激動一波一波的傳來。

  我與瑞姑姑聞聲而望,一名身著名貴黃色針織衣裙卻因多月未換洗而殘破骯髒的女子手中拿著一面鏡子沖那幾個蜷縮在角落的女子大聲吼著。瑞姑姑立刻附在我耳邊輕道:「主子,她就是那成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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