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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沐錦聽此聲音,全身僵硬,猛然縮到成蔚身後顫抖著探出一個腦袋望著由轅慕雪身後緩緩走來身影。白羽銀盔,腰按佩劍,黑色大氅迎風卷起,骨肉間蘊含令人壓抑到難以呼吸的力度。很明顯是剛從戰場上回來,連戰甲都未褪去,便來到天弘書院了。

  如墨一般烏黑的發傾泄在銀盔之上,額前濕了幾縷零落掃在額前擋住晶亮黑眸卻更是魅力橫生。這張臉天生一副貴胄仕族之氣質,懾人心魄,似能融化天下間的寒冰。

  「轅羲九!」最先喊出他名字的是成昔,恰恰因為這一聲,那幾個上前欲動轅慕雪的家僕連連後退,滿目驚恐。就連成蔚都已撰緊雙拳,手心滲出絲絲汗水。

  他便是早在兩年前名滿天下受百姓擁戴的『曠世三將』轅羲九。

  曠世三將皆乃天下兵馬大元帥壁嵐風麾下的大將,十四歲時便跟隨壁嵐風一同領兵出征,猶如三顆橫空出世的耀眼新星,為南國抵禦北國的進犯,屢建奇功,連皇上都對其讚譽有佳。

  分別是壁天裔,莫攸然,轅羲九。由於百姓對其又欽佩又愛戴,便為他們取了至高無上的臣號『曠世三將』,以陰、狠、絕著稱。

  轅慕雪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唇角浮現出如沐春風的笑意,也不管此刻令人詭異的氣氛,回首便撲向來人:「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轅羲九見她朝自己撲來,立刻頓住前進的步伐,穩穩的接住不顧一切撲向他懷中的小丫頭。一年未見,高了些許。

  他緊抿著的唇終於勾勒出淺淺的弧度,拂過慕雪臉側散落的髮絲仍帶著點雨水的濕意,肅淡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成蔚驚詫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方才轅慕雪的臉上還是萬年冰霜不化,轉眼間卻變的如此……可愛!

  成昔則是怔怔的盯著轅羲九的笑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這個人真是南國的風雲人物轅羲九嗎?陰,狠,絕?真的是比喻他的嗎?

  慕雪蜷在轅羲九的懷中,眼眶有些濕潤,是久別重逢後的喜悅,一年的邊關惡戰,該是多麼令人身心疲憊的戰爭,慕雪哽咽著說:「大哥,我們回家吧。」

  常年在外領兵作戰的他太久沒有聽到『家』這個字,現在由她口中吐出,心中最深處柔軟的一塊被人牽動著。他抬頭不著痕跡的掃了成蔚與沐錦一眼,濃郁的警告之色讓他們不寒而慄。

  「嗯,回家。」他鬆開了懷中的女孩,轉而握起她纖細的手,朝這條長長的回廊走去。

  伴隨著夏日電閃雷鳴,丫鬟蘭語匆匆踏上了閣樓,揭開閣內飄飄灑灑隨風舞動的鵝黃輕紗,急急忙忙的由紫檀蟠龍櫥中取出一條江南絲質錦棉布遞給少爺。她始終頷垂著眼瞼,從來不敢直視少爺的面容,對於他那雙寒氣逼人的瞳她總不敢直視,說懼怕談不上,應該是那眼底深黑如潭,只要盯上了,仿佛下一刻便會被他給吸了進去。曾經她便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現在的她學乖了,儘量避免看少爺的眸子。她想,少爺不僅才學出眾,更是戰場上的英雄,又生的一副連女子都妒忌的面容,怕是有無數的女子早已將芳心暗許了吧。

  轅羲九接過幹布,也顧不上自己滿身的雨水,捂上她的臉就開始將殘留在她臉上的雨珠擦乾淨。慕雪被幹布捂著,不時發出『唔唔』反抗的聲音,揮舞著雙手想要掙脫,無奈,他不將她擦抹乾淨是不會放手的。

  他看著慕雪這個樣子,不禁失笑,回來的路上原本欲帶她乘馬車回府,她卻非要步行回府,還要與他共撐一把傘。雖然一路上他儘量將傘移在她身側,卻還是被大雨侵襲了一身。

  半晌,轅羲九感覺到已經擦抹乾淨後才將幹布取下,轉身越至她身後對其濕漉漉的髮絲下手:「傻丫頭,都說雨很大了,你卻偏要步行回府,被淋了一身吧。」

  她轉過頭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卻被他強制擺正:「安分點。」

  蘭語看著小姐這般模樣,不禁抿嘴輕笑,這一府上下怕是除了少爺,沒人能制的住她了。

  慕雪撇了撇嘴,有些黯然的望著閣樓外那始終不絕的大雨,在黑夜中淨顯蒼白:「一年沒見大哥,有許多話想與你說。馬車跑的太快,一會便到了這個冰冷的府中,那時便有很多話不能說了。」淡淡的哀傷中夾雜著一抹苦笑,如果可以,她早在一年前便離開了轅府。

  轅羲九聞言,手一頓,僵在那裡。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凝重。慕雪便起身,款步走在閣樓的欄杆前,俯身望苑落那在風雨中依舊開得嬌豔的木槿花,臉上的笑容虛幻飄渺的浮現,口中喃喃問:「大哥,你看木槿花開的真豔。」

  語方罷,一聲雷鳴夾雜著閃電在閣樓上放劃過,蘭語被嚇捂住雙耳一聲尖叫,就連一向冷靜的轅羲九都微微顫了顫。唯獨站在欄杆旁的慕雪,帶著悲傷的目光一如往常含笑凝望下麵那雪白的木槿花,扶在欄杆上的手卻狠狠掐進了紫檀木中。

  「慕雪。」轅羲九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立刻上前將冷靜的太過不尋常的慕雪扯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脊背:「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的,你不會再孤單了。」

  蘭語望著木然如傀儡般靠在少爺懷中的小姐,她的目光卻始終盯著閣樓之外的木槿花,而意識似乎早已被人抽走一般,呆呆的凝視著。

  或許在他人眼中小姐是個性格孤僻冷淡,她眼中那份淡漠之色一點兒也不像六歲的孩子,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從小便一直孤單著。起初她很怕小姐,因為她總是冷著一張臉,甚至從來不與轅府任何人說上一句話,對著轅老爺之時,眼中卻不像是對著父親,而是一個陌路之人。也唯有少爺才能讓小姐這樣毫不避諱的坦承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在他身邊會大笑,會大哭,更會刻意惹少爺生氣,這樣她才會感受到被人疼愛的感覺。

  直到有一日,她在洗衣裳之時,聽下人私下聊起慕雪小姐,當年若不是少爺救的及時,小姐早就因一位高僧的預言而硬生生死在自己父親的手中,在這個轅府真正在用心疼她的也只有少爺一個而已。

  今日是轅天宗的四十大壽,朝廷的大小官員皆帶厚禮前來拜夀,轅天宗僅是朝廷從二品的一名文官,皇上從來都沒對他有過多的重視。今日會有百官前來巴結,皆是因他生了一個能征善戰的好兒子轅羲九,他的名字可是響震天下,將來封侯拜相是可以預見的,而轅老爺當然就是百官巴結的物件。

  慕雪今日本不想參加這無聊的大壽,更不屑去參加,但是大哥讓她一定要去,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她對大哥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即使千萬個不願意也會照做。

  在宴席上她什麼都沒吃,只是含著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轅天宗正眉開眼笑的接受著各位大人一杯杯的敬酒,腦海中閃過的卻是當年自己慘遭毒打的一幕幕,至今仍難以忘懷。

  記得那年她剛滿六歲,大哥受壁嵐風大元帥的賞識被調其麾下為將士,常年追隨著壁嵐風元帥四處征伐北國,保衛南國邊境。以前大哥在家,總會想方設法的保護她與母親,而如今大哥卻遠在他方……轅家的二小姐轅沐錦在旁人面前總是甜膩著喊母親為『二娘』喊她沒『姐姐』,可是私下卻喚母親為『狐狸精』喚她為『野種』。多少次她想甩轅沐錦幾個嘴巴子,但是母親卻讓她息事寧人,總說:她是大房的孩子,咱們沒有資格與她爭,就算受了委屈也必須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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