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蔓蔓青蘿 | 上頁 下頁
三三


  子離語氣中帶著悲傷:「我去求父皇,去給顧相賠罪。阿蘿,你還要我做到什麼樣?」

  阿蘿心裡一酸:「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你只為了一個我,得罪你父皇,得罪朝廷重臣,讓左右相反目,就算去了,你難道不知道結果?」

  子離猛地把阿蘿拉進懷裡:「你竟然看得清清楚楚!你竟是什麼都明白!為什麼,你不能笨一點,答我一句你心裡有我?」

  阿蘿輕聲說道:「我不能騙你,大哥,我心累,累得沒有力氣去顧及其他。」

  子離輕輕推開她,阿蘿淚已滴下,子離伸手接住,淚滴滴在掌心,灼熱刺痛。他何嘗不知道,除非阿蘿肯入府為妾,否則他永遠得不到她。他想起劉玨說的那句話:「你待阿蘿不過如此,你既疼她,難道讓她委屈做妾室?」子離抬起阿蘿的臉,為她拭去眼淚:「阿蘿,讓你入府為妾是委屈了你,可是,我們能在一起,不是嗎?能在一起會是多麼好,難道你會拘泥於那些身份?」

  阿蘿搖搖頭:「你不會懂,老公和牙刷只能自己使用。你的想法沒有錯。我爹不也娶了七個。」

  子離有些惱:「阿蘿,說來說去,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我?」

  阿蘿低頭不答。

  子離長歎一聲:「阿蘿,原來你待我真的只有兄妹之義,無兒女之情。」子離看著阿蘿,極是不舍,終於頓了頓足,躍起離開了相府。

  阿蘿看著子離身影飄走,臉上似哭似笑。子離愛她,他是真的愛她。她的心忽甜忽酸。難道她真的對子離只有兄妹之情麼?阿蘿想起一首詞,來形容今夜真是再恰當不過。她輕聲念道:「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不定。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相見怎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兩行淚悄然滑下面頰。

  第十二章

  碎玉泉從山隙中飛流而下,在半山匯入深潭。再經過石雕龍頭分流,一級級緩緩穿流于王宮之中。王宮東邊山谷裡綠林錯落分佈,環繞著座座皇子的宮殿。玉璃宮位於山谷最東處,站在宮殿邊緣能看到玉象山蜿蜒遠去的山影。碎玉泉在玉璃宮側彙聚成一個小湖泊,再流出宮牆。

  月光下的湖泊閃爍著瑩瑩光芒,子離長身玉立,怔怔看了一會兒,拿出玉簫吹出一曲《瀟湘子》。簫聲淒迷,纏綿悱惻。嗚咽的簫聲,孤獨的背影,有宮人隱在暗處遠遠注視著她們的皇子殿下,不由自主愴然淚下,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這個俊逸風流的四皇子開懷。

  簫聲一變,沖天揚起滔天波浪,氣勢逼得湖水蕩碎了月光,一池清波轟然分崩離析,激蕩不已,似矛盾似決絕,道不盡心意。

  子離慢慢停住。瞧了瞧手裡的玉簫,碧色的青玉中有斑斑血紅。母后臨終時想再吹一曲,吹到一半便口噴鮮血氣絕而亡,子離將簫放在鼻間輕嗅,似乎還能感覺到母親溫柔的氣息。直到那一天,他翻閱母后留下的簫曲時駭然發現,臨終那曲後半段並不是簫曲,他輕聲跟著曲一唱,所得發音卻是一行字意:「毒已入心。」那年他才十一歲。

  兩年後,王貴妃入主中宮,再一年,朝臣上書,父皇便立了大哥為太子。他還記得小時候父皇陪著母后逗他道:「子離長大了做王可好?」他只撒嬌答道:「能陪著父皇母后就好。」

  父皇立了大哥為太子之後,便疏遠了他,瞧他的眼睛卻是一如往昔般溫暖。他是甯王自小寵愛的王子,卻不是甯王選中的太子。他心裡明白父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他便對太子更加恭謹,從那一年起,他從沒違背過太子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子離眼神染上悲傷,阿蘿,在他出聲道要親手折斷她的手指時,便已想要尋求自由了吧。在劉玨違抗太子令把她拉開的時候,他和她的手便生生分開再不能交握了吧。

  自由是什麼?阿蘿要的自由是什麼?他要的自由又是什麼?子離只覺得阿蘿還不明白,在這世界上,除非站在權力的最高處,生殺由己,只有這時,才能隨心所欲,才叫自由!

  他眸子裡的悲傷之色漸淡,眉宇間堅定之意漸重,身形放鬆,與夜色完全融在一起。之前心中驚濤駭浪般的思潮如百川奔騰在山間,時而怒拍山岩,時而細流涓涓,此時,終於歸附大海,平靜無波,藏巨浪於深海,只待風起便咆哮而起粉碎一切目標。

  貼身侍衛立在不遠處,神經終於有一絲放鬆了。他們的主公不再彷徨遲疑,渾身上下透出的強大自信,給人以莫大的安全感。在他的睥睨之下,萬物臣服。

  子離負手遠眺玉象山于月光中顯露的朦朧山影,身形穩如山嶽。

  山巔之上騰起青藍之色,不多時,一輪紅日就將跳躍出來。他淡淡地開口:「大婚在即,本王要去左相府拜望。」

  侍衛沉聲應道:「禮物已備好,主公要一閱麼?」

  子離面帶微笑:「不用了。」

  阿蘿正要出府去買下的宅子打點,突聞太子送來禮物,無奈只得與七夫人前往大廳。李相眾夫人面帶笑意瞧著她們,李相笑道:「沒想到太子與太子妃如此喜愛阿蘿,聽說禮物均是太子妃親自挑選。阿蘿,有空不妨多去東宮陪陪你姐姐。」

  阿蘿始終微笑,便回道:「阿蘿明白,我與姐姐終是一家人。」

  四夫人拉過青菲羞愧道:「阿蘿,你二姐心直口快,當時心急,你不要惱她。」

  阿蘿笑道:「爹曾說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是一家人,二姐有她的苦衷,大姐有她的苦處,阿蘿怎會責怪呢。」

  青菲眼淚湧出:「阿蘿,你不惱我便是最好,否則,二姐可難過死了。我,你知道我是……」

  「我明白,我不會怪你!」阿蘿截下青菲的話。怎麼怪她?她一心為了情郎的前程,為了自己將來的幸福,怎麼能說她錯。她是自私,但阿蘿深知在這個地方自立保命的難處,連她都如此艱難,何況是足不出戶養在深閨的青菲。她遇上成思悅這個風流的狀元郎,便賭上了一世的幸福,成思悅好,她便好。青菲,也只是個可憐的女子罷了。

  李相呵呵一笑:「好好好,看到你們姐妹間能摒棄前嫌,為父實在歡喜無限,近來朝中家裡都是喜事頻頻,四皇子娶顧相之女,阿菲下月也要嫁入成家,便是阿蘿——」李相賣了個關子,臉上眼底均是得意。阿蘿一驚,生怕子離提親要納她為妾。李相接著道:「安清王府小王爺托人上門求親了。」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阿蘿差點站立不穩,口齒不清道:「阿蘿還有兩月才滿十四,這個,大姐才嫁,二姐,二姐也要出嫁,府中冷清,阿蘿不捨得。」

  七夫人站在阿蘿身邊,用手撐住她的肩笑道:「是啊,阿蘿要是一走,這府上就冷清了。老爺,再多留阿蘿兩年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