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蔓蔓青蘿 | 上頁 下頁
二八


  她低著頭喝茶,突然想,怎麼現在的自己變得這麼懦弱?以前在現代要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喊他滾了,在這裡偏偏要顧及這麼多。越想心裡越堵得慌,真想什麼都不管,想發火就由著脾氣去,想使小性兒就刁蠻任性,再這樣憋屈著,遲早要發瘋。阿蘿看看子離,笑容就跟長在他臉上似的,再看看劉玨,還是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樣。阿蘿想,你們倆就對看著吃吧,本姑娘不奉陪了。她站起來笑道:「我去後院轉轉就回。」

  阿蘿一走,菜就端了上來。劉玨笑道:「不客氣了!」拿起筷子夾菜嘗。子離好笑地看著他慢慢露出自己第一次吃到這等素菜時的神情。

  劉玨「嘖」了一聲道:「四殿下神通廣大,從哪兒請的好廚子?」

  子離輕笑道:「阿蘿教出來的。」

  劉玨神色有些變了:「她幫你調教的廚子?」

  子離點點頭:「她只教了四五道菜,說是只會這幾樣。不過,來素心齋捧場的還是照樣多。店裡也有其他素菜,但這幾道卻是招牌菜了。」

  劉玨笑道:「既然來了,自然都要一一嘗過的。」

  兩人吃了一會兒,見阿蘿還未回轉,就聊起天來,彼此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劉玨覺得越接觸這個四皇子,越發現劉緋似天生帶有一種親和力。子離也覺得劉玨不像外表那樣驕縱蠻橫,談吐間自有主張。兩人對視一眼,均想,能和自己並稱風城五公子,必定都有其過人之處。

  子離端起酒杯敬劉玨:「小王爺,這杯本王敬你,若是早知你愛慕顧家小姐,本王一定阻止父皇賜婚。」

  劉玨一怔,笑道:「殿下誤會了。小王只是覺得顧家小姐琴藝不凡,人才出眾,倒是想交為知己,愛慕談不上。」

  子離奇道:「那為何懸掛顧家小姐畫像于堂中,日日觀望?」

  劉玨心中一凜。松風堂幾乎被視為王府禁地,無他許可,不得擅自進入。而且松風堂被青組守衛,飛鳥難進,劉緋如何得知這等細末小事?上次在草原上好像他也曾提起。劉玨不動聲色道:「我愛繪美人圖,凡見過的能稱得上絕色的女子必畫之收藏。這酒理應我敬殿下,再留顧小姐畫像實在是對四皇子妃不敬。今晚便差人送至四皇子府,請務必笑納。」

  子離微微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爺這般識禮,倒教本王顯得不大方了。」

  兩人哈哈大笑飲下杯中酒。

  小二走了上前,對子離道:「三小姐要小的傳話,說突感不適,先行回府,要二位盡興,不必理會。」

  子離微笑,心想阿蘿不是一般的討厭這個劉玨,有他在,飯都不想吃了。

  劉玨神態自若,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浪,好你個李青蘿,別人巴不得我多看兩眼,你見著我來就沒胃口吃飯?

  兩個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不動聲色繼續喝酒。酒到杯幹,暗暗佩服對方的酒量。桌上空酒罐越來越多,天色也漸漸暗了。子離先醉了,說話舌頭都大了:「小,小王爺,你酒量太,太好了。」

  劉玨哈哈大笑,醉眼迷離瞧著子離道:「叫什麼小王爺,不嫌棄就喚我允之好了。」

  「好,允之,不要殿下來殿下去,就,叫我,叫我子離!」子離嬉笑道,一貫似笑非笑的臉變得醉態可掬。

  劉玨搖晃著身體走到子離旁邊坐下,一把摟住他的肩,大呼:「小二,上酒!」他神情恍惚,呵呵傻笑道,「殿下,子離,你說李青蘿有,有哪點……好?她比她,大姐,二姐差遠了,風城隨便找個大家閨秀都比她好,她怎麼就,不長眼睛哪?」

  說著站起來,手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叫道:「她聽過風城五公子沒有?李相又怎麼了?她不過是庶出不受寵的女兒罷了!」說完踉蹌著摔回座位上,拿過一壺酒又灌下。

  子離嘻嘻一笑:「允之,你哪知道,阿蘿簡直是塊寶,我這麼久都看不透她,她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她根本不像才十三四歲的人,卻又心地極好。若能得她為妻,我心願已足。」

  劉玨嘿嘿笑道:「那顧家千金怎麼辦?」

  子離自負地一笑:「我當然是把阿蘿捧在手心。她若心中有我,當明白我是不得已。」

  劉玨又飲下一瓶酒,搖著頭只知道笑。子離終於抬手晃他:「允之,允之,嘿嘿,你比我醉得還厲害。」說完頭一側便倒在了桌上。

  劉玨笑呵呵地推他:「子離,殿下,還敢說比我醉得厲害,哈哈!」笑著笑著張口吐出一大攤穢物,身一側也倒在桌上趴著。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窗外才飛進一條人影,走到劉玨身旁靜靜地看了他半天,揮刀就砍。這一刀挾著風勢,甚是淩厲。揮至劉玨頸旁卻猛地停住,劉玨紋絲不動。來人一收刀,沉聲道:「殿下,他醉了。」

  子離從桌上抬起頭,又恢復了平靜的臉色,他神色複雜地瞧了劉玨半天,對來人道:「叫輛馬車,好好照應,送回王府。」

  劉玨已爛醉如泥,幾乎癱著被抬入府中。松風堂的思詩思畫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收拾乾淨了,劉玨張口又吐一地穢物。折騰了大半宿方才沉沉睡去。

  思詩思畫輕輕掩上房門走出去。屋裡只有劉玨一個人躺在床上。他用心聆聽,知道四下無人,方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哪還有半分醉意。

  自從子離無意說起松風堂內的顧天琳畫像之後,劉玨自然就留了心。他本不該懷疑子離,但是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他拋給子離的從邊城捎回的酒卻不是一般的酒,普通酒量者大口吞入此酒時必定會被其猛烈如火的灑性嗆住,當時子離卻是仰頭灌下一大口。以劉玨判斷,子離與他的酒量是差不多的,子離沒有道理在他感覺醉之前先醉。

  劉玨先上了心,自然也跟著醉。故意多飲了兩壺,運功逼出腹中穢物。他趴在桌上,耐心差點耗盡之時,才聽到了窗外傳來呼吸聲,緊接著有人掠了進來。來人出刀一試,他紋絲不動,更加肯定劉緋裝醉。草原上他便已知道子離隨身侍衛一直藏于暗處,來者若不是子離親信,侍衛們豈容他帶刀闖入,更何況是在劉緋醉了的情況下。

  果然來人以刀相試之後,子離便清醒了過來,只吩咐好好送他回府。劉玨心知自己父子對四皇子太過重要,如果今天自己趁他醉倒相加半指或出言不遜,後果不堪設想。

  四皇子此舉是試探什麼呢?探自己是否是太子一邊的人嗎?因為自己謊稱已向李相提親,而李相明擺著是太子一党?四皇子一再探問自己對顧家千金的態度,他是擔心自己會因為他奪了心儀之人而懷恨在心?

  劉玨躺在床上靜靜地思索著。四皇子竟然知道松風堂內之事,必是在他身邊早有佈置。這個能親近自己,瞭解松風堂的內應會是誰呢?能入松風堂者大都是從孤兒培養長大的死士,他到底買通了誰?這個內應是四皇子安排的還是甯王安排的呢?

  四皇子的話,三分真三分假。劉玨察覺到他的破綻時都是李青蘿在場的時候,她是子離的軟肋嗎?

  劉玨想起子離醉時說過阿蘿不一般,看不透。他著人盯著阿蘿,手裡的情報顯示,她從小文才不出眾,笛子是桃花宴之後方學。她是哪裡不一般呢?劉玨苦苦思索著今天子離的每一句話,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子離道:「她根本不像十三四歲的人。」劉玨長舒一口氣。就是這個。桃花宴上阿蘿只有十二歲,她險些栽進水裡,看到一雙玉足被自己多瞧了幾眼竟臉紅罵他淫賊;再碰面時她躺在草地上毫不慌張;她還會點功夫,她的這種奇怪的拳腳功夫從何而來他一直沒有查清;她長了張孩子的臉,當時的神色與說話的態度卻絕對不像一個從來沒出過府的大家閨秀。據情報稱,子離無意中在河邊聽到她吹笛,接連幾月每天都去河邊以簫聲相和。

  四皇子擅簫滿朝皆知,他的簫是自小由陳皇后所教,陳皇后病逝之後,四皇子更是愛簫。能與他的簫聲相應和,阿蘿的笛聲就弱不到哪兒去。但中秋夜宴上她卻深藏不露,放棄在眾人面前顯露才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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