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落芳華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
我停在西側的一間房前,卻見門上落了一把鎖。我撓頭,然後氣運丹田,揚手一擊。灰濺了我一臉,掌風把鎖碎成了千萬塊,化去不見了。 有風從門縫裡鑽了出來,門吱呀一聲便開了。 我渾渾噩噩地走了進去,竟不知身在何處。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宣紙掛在屋樑上,垂了下來……幾縷陽光傾瀉而下……灰塵揚起…… 我仰著頭。 這些紙上千篇一律,畫的是同一個人,薄紙隨風輕輕地飄……那上面的人或哭或笑、俏皮張揚、耍賴……男袍,女相。 畫上的少女笑容搖曳,我身子旋轉著仰頭看著,滿眼滿目都是一個叫勺燁的人。心在此刻驟然縮成小而堅硬的一塊,突突地跳著,突然的疼痛襲得我悲拗不已。我拿手擦著臉,淚卻止不住地淌了下來,潤濕了手指。 芳華,你總能在我最寂寞的時候給我感動,但這份感動卻讓我更加寂寞。 我在那間屋子裡待了大半天,拾掇拾掇情緒後,終於找到了鏟子,拎了一壺酒,跑去坡上看芳華。 小孤墳幾乎是被雪埋了。 在黃土坡的另一側,雪卻稀疏了不少,隱隱有化去的痕跡,一小截芳華木漸漸顯了出來。 風一吹,他獨有的芳香便彌漫在我周身,仿若那個人還在我身邊。他說,勺兒……你釀的酒是我喝過最好喝的,不知明年此刻我是否還能再嘗一嘗。 我的眼眶有些熱…… 師父,勺兒已經記起了釀酒的全部秘方了,可再也沒有人陪我一起喝了。 我拎著一壺酒,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嗆進了咽喉,止不住地咳嗽著……我拿袖子粗魯地抹了一把臉,卻失聲哭了起來。在我生病的這一個月裡,就算昏迷著也不忘拉緊弄玉的袖子,讓他取我的血去哺芳華,若是手腕處沒有預料中的疼痛,我便會嚷嚷著大半宿也不得安寧,每次都讓弄玉心疼惱怒不止。 他心疼有什麼關係,只要芳華被喂得飽飽的,茁壯成長就行…… 酒壺倒了,黃土貪婪地吸收著香醇的液體,也沖掉了淡薄的融雪,土裡卻沒有顯露出令人熟悉的紅色芳華木。 我蹲在地上,直直地望著,拿手去刨著……然後我差點兒驚得說不出話了。 雪地裡立著孤零零的一截枯木。本該是紅色的芳華木這會兒長出了四肢,顏色變淺,質地如玉,通體竟比雪還要通透白哲。 芳華,你終究是要回來了…… 一時間我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我也顧不得畏寒,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拿袖子捂住眼,淚卻濡濕了衣料,恍若是夢一場。 半晌,我回過神來,睜開眼,和煦的陽光令人一陣暈眩。我倚著黃土坡與他並排坐著,斜睨了他一眼,又忍不住伸手觸了觸他。枯木上的小手指微微動了動,我眼神柔軟,這才放心了,伸手悄然握住他。 芳華,你的手很冷,我來溫暖你。 芳華,你何時才能長大?你別怕我,我是你的韶華。 過了三個月。 自從芳華初現生命跡象後,我都恨不得裹著被褥拎著竹席攜著物什來黃土坡過日子,哪怕多陪他一日一夜也好。 天氣雖然轉暖了,但是我的身子還是沒有先前那般好,手腳總是發涼。不過所幸我還有深厚的內功和弄玉留下來的那些藥丸,身子總算沒全垮掉。 或許是血氣不足的緣故,我早已沒有月事了,不過這有什麼關係。 埋在土上的芳華已經長出了五官,不僅有小手小腳,渾身上下都是白乎乎的,用手一戳,軟綿綿的感覺。 當然,我不敢耍流氓,因為他會害怕。 黃土坡上的小草萌了新芽,風一吹便處處彌漫著花香。我倚著墳看著他,簡直是越看越歡喜,也顧不上其他了,由席地而坐改為趴在地上,悄然湊近望著他。這些日子,小傢伙臉上的輪廓從模糊變清晰了,他有一張漂亮精緻的面孔,幾乎與芳華一模一樣…… 不……準確地說,他比芳華小很多,可這眉宇卻與芳華是那麼的相似。他閉著眼,仿若真的在酣睡。 我的手輕輕地觸摸上了他的臉。他的眉微蹙著,像是被打擾了。我抬手微抖了一下,緊張地望著他,結果只是虛驚一場,他那疏淡的眉卻又舒展了。 我的指尖下是柔軟的觸感,片刻的甜蜜與辛酸雜揉,讓我一時承受不來。他是活生生的,不久便能成形。 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跪坐在地上發了會兒呆,望著他,揚眉笑了:「你一定餓了,等著……勺兒給你好東西吃。」 我咬著袖子,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利劍,在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血汩汩地湧了出來,濺在了他腳下紮根的土裡,空氣中蕩著鹹膩的腥味,我咬牙又擠起血來,身子倚在土坡上,一手揚著讓血能更好地淌下來,另一隻袖於卻捂住了臉,側頭閉眼,不敢去看。 這麼久了……我還是有些怕看這鮮紅的玩意兒。 我的頭好暈啊。 別人都是割腕自殺,我幾乎每天都要自殺一次。 風很輕柔,我的手臂無力地垂在芳華的身旁,指間有些涼意,體內的溫度都隨著血一併流走了……我聽到了細微的呼吸聲,腦子裡頓時一陣空白。我詫異地側頭,卻看見那個小傢伙雖是一副睡著的模樣,卻嗅著嗅著,舌在我的手腕上吮了起來。在我體會到溫軟的觸感的同時,他一邊貪吃著,一邊搖晃著腦袋……一副昏昏沉沉的小樣 我呆呆地望著他。 一陣溫暖濡濕的聲音傳來,酥麻麻的感覺漸漸從傷處蔓延開,卻又有一股氣在兩者交匯處湧了進去,心裡湧上莫名的情愫,視線裡一片模糊,我發現有無數個片段在腦海裡交錯紛亂…… 這是芳華的前世嗎? 腦子裡白光一片,然後我便暈厥了,做了一場夢。 陽春三月,柳絮紛飛, 水波粼粼。 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少年,斜坐在青石板上,袖袍拂入水中,慵懶地俯身將在掌中綻放的白蓮花燈推入池裡。 這個少年微蹙著眉,稚嫩的臉龐,分明是年輕時的芳華。芳華的身後站著一襲白袍的男人,只是柳枝濃密,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聽到一個柔軟的聲音近似哀求地說:「華公子,請替我醫治我的相公吧。」 她雖是一身男兒打扮,可我從她說話的聲音就能辮出她是一個女子,一個英氣十足的女子。 芳華沒有理她,只是怔怔地望著遠方。 一江春水,愁悠悠。 那女子站了許久,突然懷裡傳出小孩的哭鬧聲。 她有些無措地哄著孩子,末了低聲說:「我縱然是得罪了你,卻不要連累旁人。」 芳華倏地起身,拔高了聲音:「你相公哪怕是病到只剩一口氣了又怎樣, 我華某人就算能治百病,也不會管他的。」說罷便別開了頭,平日裡那麼溫潤 的人,卻也會因為氣急敗壞而漲紅了臉。 一聲歎息從芳華身旁傳來。 或許是因為聲音太過於苛厲的關係,那小孩被嚇得不敢哭了,小臉又憋屈了起來,小手折騰著想抓女子的前襟,卻又無力地縮成了拳。 孩子的聲音微弱了…… 「她怎麼了?」芳華的視線緩緩地落在了那小孩子身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