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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其實,壓根兒就不用崇拜他,芳華八成這會兒只聽懂了人家在誇他,而沒聽懂話裡潛藏著的意思。

  「替娘挑朵大點兒的花。」美人輕輕擰了擰小黃的小臉,小傢伙一臉的不情願。

  我忙雙手捧著開得最漂亮的牡丹呈獻了上去。她笑眯眯地接過去,款款地對著鏡子,姿態優雅至極地把那花插在鬢間。

  確實很美……

  她乜斜一眼,對著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太監上前直接把綢緞折了兩三下,把花全數抱走了。她也欠身寒暄了幾句便拽著依依不捨的小屁娃兒雄赳赳地走了。

  看著她在外頭還不住地拿手撫弄著鬢角的花,柔軟的手又順勢摸了摸臉,我笑得頗為奸詐。

  摸……儘管摸……該傻了吧,敢在我面前說師父的不是……得讓你嘗嘗苦頭。我剛巧手癢,所以在花裡下了粉,量不多,只能讓你臉上出疹,躺個十天半月的。

  宮裡的人與事,確實比我想像的還要複雜……

  我合上門,歎了一口氣,芳華這幾日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循著他的身影望去,有一絲恍神。他正徐徐轉身,背向我,低頭一個勁兒地在忙著什麼。

  我伸著脖子望去,只見他小心翼翼地鋪開一小塊布,如獲至寶一般將貴妃送來的糕點聞了一下,又挑了幾個用布包好,揣入懷裡。

  這布很眼熟……似乎是他在宅裡平素穿的單衣上的一小截邊角餘料。

  「公子,你這是在幹什麼?」我奇了。

  難道吃花吃膩了……改吃糕點了?那也犯不著捂在懷裡啊。

  「我要留著給勺兒吃。」他沉吟了片刻說,「她從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

  他的語調淡淡的,卻極其溫柔,像是在訴說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可我的心卻突然一顫,末了,我才反應過來,他這麼揣著,待到離宮的那一天,還不早餿了……

  晌午時分,我有些犯瞌睡,眼皮沉得厲害。

  宮女沒有午休的時間,我在太醫院時偶爾還能小歇一會兒,可芳華這裡的太監宮女只有寥寥數個,少一人便很顯眼,所以只能硬撐著。

  韓子川從吃飯的時候便過來了,一直待到現在,還沒有走的意思……

  我從懷裡掏出紅蓮聞了一下,打起精神,伸手一把擋住了小李子,接過他手裡的茶,推開房門,低頭邁了進去。

  韓子川似乎在和芳華商議什麼,氣氛有些怪……

  韓子川手裡捏的是字畫,散亂地擱在芳華手肘旁的也是一冊冊的詩詞,我乜斜一眼,默不作聲,悄然上茶。

  芳華看醫書,倒不覺得怪,他手裡要是什麼時候撈起詩詞,那才是奇聞了。

  「芳華的琴棋向來令人稱絕,卻沒料到芳華的書畫也令人望塵莫及,為何……」韓子川的手指滑過書紙,眼中隱忍著笑意的目光緩緩地掃過芳華,低聲問,「勺兒卻什麼也不懂?」

  他居然背地裡都在說我……可恥!

  「勺兒天資極好,性子卻懶散。」芳華啜了一口茶,「她要學我便教,不學就由著她,人就一輩子,快活一天是一天。」

  我笑眯了眼,束手退在角落靜靜地聽。

  芳華揚起眉問:「你來我這兒也待許久了,還有什麼事麼?」

  韓子川微微傾身,不緩不疾地說:「我來是有事的,可這會兒卻忘了。」 然後他低頭,雙手撈著袖子,手指隔著一層布料端起了茶水,死命地吹著氣。

  韓子川與我一樣……和芳華在一起待得久了,知道了芳華的習性,每次與芳華一起呈上來的茶,為求自保都要將茶吹到溫熱了,他才敢嘗。

  他掀著眼皮望著芳華,像是想到了什麼,歎了一聲:「對了,上午太醫院來了消息,說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你這會兒一定得去幫忙看看。」

  這個人……我該怎麼說他,自己的親爹都快病死了,他倒有閒情瞎聊到現在才說……我真佩服死他了。

  芳華略微沉吟了一下,什麼也沒說。按我對他的觀察來,這會兒應該是拒絕,可他眉宇蹙著,揚起臉,手叩了一下桌子:「事不宜遲,你且帶路。」

  他徐徐起身對我說道:「將擱在架上夾袋裡的銀針帶上,你隨我一起去。」

  我?為啥是我……嘿,我能見萬歲爺了!

  第十一章 皇上的病

  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躺在裡面,面容枯瘦,臉慘白,可那唇卻異常的殷紅,印堂也略微發烏,那原本應該有眉毛的地方,現在卻是光禿禿的了。

  這是當今聖上?

  皇宮極盡奢華。

  皇帝老兒住的大殿更是華麗到了極致,滿目都是金燦燦的一片……那綴在牆上的海龍珠鬥大一個,真叫人垂涎三尺。

  民間的人們在受苦,他倒懂得享受,只是享受到了床上。

  輕紗朱帳將床遮了個嚴實,金絲紋繡的龍盤旋在輕紗上張牙舞爪,隱約可見一個身影躺在裡面,隔著大老遠便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似乎是很不好受……

  這身子虛又臥病在床的人,本該保持空氣流暢,這輕紗不卸去,豈不加快了病情嗎?

  「臣拜見太子殿下。」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好不容易捧穩了芳華行醫的物什,從他身後探頭望去,正巧對上了弄玉看著我似笑非笑的眼。

  怪了,弄玉也在。他醫術了得,這常識定是懂的,就算下人們忘了開窗拉帳,他也該提點的……為何就這般放任不理?

  韓子川揮著袍子,太子氣勢十足:「起來吧,父皇的病怎麼樣?」

  「皇上昏迷了數月,今早卻突然醒了片刻,亂語了兩三句便又不省人事了。芳華公子親自來醫,這回皇上的病必能好起來。」弄玉一臉的誠摯,躬身展袖、禮儀周全地將人一路引到了龍床旁。

  帳子被奴才們掀開了。

  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躺在裡面,面容枯瘦、臉色慘白,唇卻異常的殷紅,印堂也略微發烏,那原本應該有眉毛的地方,現在卻是光禿禿的了。

  這是當今聖上?

  我看離將死之人差不多了……

  我又乜斜一眼,這時候芳華已把袖子挽了起來,坐在床邊,掀開了被褥,也沒把脈……只在皇上身上各處按了按。

  也不知道探到了哪兒,一聲隱約的呻吟便從病人唇邊溢出,芳華眉一蹙,身子也不側,手便往後一伸……他的手朝我遞來,手指還不耐煩地抖了兩三下。

  我眨了眨眼,低頭望著夾袋裡大小粗細不一的銀針……他這是要哪一根?

  結果他像是等得不耐煩了,徐徐轉身,還是用那種很沉默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手指挑撥著夾袋,滑過銀針……一掠,抓了一把,有粗有細有長有短的,銀光閃閃的直在他手間晃悠。他那動作就跟那紮小人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刷刷刷的幾下……皇帝身上的幾乎各個穴位都被他紮了個遍。

  我默……

  弄玉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韓子川整個就傻了。

  皇上起初還能呻吟一下……現在音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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