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落芳華 | 上頁 下頁
三〇


  「哎喲。」我忍不住哀叫了一聲,卻知道時機不對,忙捂住了嘴,只剩兩隻眼睛眨啊眨。

  他轉了身,眉一挑,望著我像是想從我臉上看出點兒什麼來,末了淡淡地說:「把這藥放在十五藥罐裡,先用文火熬。」

  「是。」我躬身退下。

  一轉身,我就恨得牙癢癢。

  真是流年不利,不想遇見的人,全遇上了。這死弄玉,就他花樣兒多……不就是煎個藥麼,還一定要十五號藥罐。

  我眼一眯,點頭又點頭。他笑了,卻沒鬆手,身子反倒越湊越近。我怒,他又柔膩地看了我一眼,睫毛輕顫,氣息拂在我的臉上,瘙癢中有著別樣的悸動。

  他緩緩垂下了頭,手指摩挲著我的臉頰。

  「真乖……」剩下的膩濃的話語化成纏綿的歎息,消失在空氣中。

  我的眼驀然睜大,胸口一陣窒息,卻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俊臉。我的心怦怦直跳,仿若擊鼓,要躍出喉一般。

  他的臉覆下來了,在我的手背上印下了一記吻,我僵硬著身子,手足無措。這是長廊的一個小隔間,兩邊是厚實的牆,靠池子的一邊卻是鏤空的,含苞待放的荷花浮在池上,離得那麼近……我無處可躲。

  清香撲鼻,縈繞在周圍。這著實是個風花雪月的好去處,只是我沒了這個心境,況且人也不對。

  我的尖牙一亮。

  「哎……你居然咬我。」他忙收了手,揚眉笑著,「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女子愛慕我弄玉。」

  我憋得臉通紅,挺著發育得尚且不完全的胸脯,吸了一大口氣。

  「我管你這麼多,再動手動腳……」我忙四處摸摸,手在懷裡一探,拈起一枚小草紙包,「小心我毒得你無妻無兒。」

  他的注意力卻不在我手上,眼神反倒是饒有興趣地朝我的胸部掃視:「裝了這麼多東西,卻仍覺得不大……真是令人堪憂啊。」

  初次見面時那個聖賢模樣的弄玉果真是他嗎?他眼裡的戲謔還是沒變,可卻愈發的喜歡逗弄人了。

  我真想弄啞了他。不過……私事先不提,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不太明白。

  「你怎麼猜到是我……難道這次易容就這麼失敗?」我疑惑地摸了一下臉,皮沒有脫落,不該這麼輕易被揭穿的。

  「想知道嗎?其實很簡單。」他徐徐一笑,俯下身來,秀雅的眉眼舒展著,令人心曠神怡,「我是個易容高手。」

  易容高手?就他……

  我難掩臉上極為生動的譏諷之情。

  弄玉收起了風流輕佻的模樣,正兒八經地道:「你隨我來。」說完他一把撈住我的手,朝外拉去。

  「可是這藥……」我指著那盛好擱在地上的玩意兒。

  「會有人來拿走的,你操什麼心。」

  喲……這傢伙居然還朝我翻白眼……氣死我了。

  我這個嘔啊,被他拉著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他領著我進了一間房,並把門給關了。

  「你把門關得這麼嚴實做甚?」

  「當然……是……」他低垂著頭,髮絲輕揚,我正在納悶哪兒吹來的風時,他眼角微揚,一臉的戲謔,「咱倆這會兒要做些掩人耳目的事。」

  我覷了他一眼,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抬手拿著案上的銅鏡瞅自己的假臉——真沒有讓人想勾引的欲望……如此看來,弄玉算是一個人間極品了,連我這身臭皮囊都不放過。

  其實話說回來,我真為皇帝老兒感到悲哀。這會兒他患重病歇在床上,後宮裡放著萬千佳麗獨守空閨,萬一遇著眼前這個進出皇宮就跟闖自己家一般的風流太醫,那簡直是乾柴勾搭上烈火,這如果真鬧騰出了什麼事兒,打胎也能自個兒解決,保管神不知鬼不覺。

  「你在一旁瞎嘀咕什麼?邵妹……」他俯下身子,用食指勾著我的下巴,修剪得整齊的指甲滑過我的臉頰。

  「喊什麼,招魂啊……」我拍開了他的手。

  「你的毒功比我厲害,或許醫術也能與我齊平,不過……易容你總歸是不行的。」

  他在鄙視我。我剛想反駁,心裡卻很沒底地掀著銅鏡,對著光,左右照了一會兒,我算是默認了。

  「師父平素並未教我易容之術。」

  他笑了一下,伸手從我臉上摳下了一小點兒假皮,聞了聞:「我弄玉今兒第一次看見有人拿毒粉往臉上抹並以此來易容的……邵妹膽兒可真大。」

  「我是被芳華養大的,豈會怕毒?」

  「說得也有理。」他轉身從一旁的小抽屜裡找來了一個青瓷瓶,捏開塞子聞了一下,又攤手倒了一些,輕笑道,「把臉轉過來,乖。」

  「不早就轉過來了嗎……唔……」

  清香迎面撲來,似水似油的東西糊了我一臉,他跟塗抹牆似的,力道兒大極了……慢慢地緩了下來,語音上揚:「嗯?還舒服嗎?」

  「還成。」

  他又是一笑。

  我一把捉住了想往我的脖頸與衣襟處滑的手,悶聲道:「我臉以下還沒易容呢。」

  「失禮。」他傾身挨著我,仿佛想在我臉上找出點兒什麼,末了做了個請的姿勢,「那兒有水,把臉洗一下。你這樣子遲早會被太子和你師父認出的。」

  「又是抹奇怪的東西,又是洗臉的,你究竟想做什麼?」

  「很簡單。」他撩起袖子,不慌不忙地說,「我來給你弄張臉。」

  啊……不錯,我應允了。

  「水在哪兒?」我笑眯眯地點頭。

  「水在銅盆子裡。」

  「銅盆又在哪兒?」

  「你往前走七八步,架上有一個銅盆,裡面有冷水,地上擱著熱水桶和瓢……可以暫時拿你的衣服代替帕子。」他的聲音輕柔且緩慢,「懂了嗎?」

  我抬袖子,伸小指掏耳朵。

  他卻抬起一腳,輕輕踹我:「聽到了還不快些去。」

  這弄公子,翻臉真快。

  我往水盆裡瞅了一眼,身子犯懶,也不想添熱水了,直接彎腰胡亂地掬起水,擦了把臉,甩了甩頭,就當做是乾淨了……可水卻還啪嗒的從發間落下,我抬著袖子又狂抹了一把,再抬頭時,卻看見弄玉正盯著我發呆。

  「怎麼了?」

  他嘴一癟,咂巴了一下,算是緩過了神,滿眼裡都是強忍的笑意:「邵妹美到這種程度,已經令人震驚了,動作舉止粗狂到如此不拘小節,更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是輕蔑,這是赤裸裸的輕蔑……

  我一拍案,橫了他一眼,坐到了凳上。

  「過來挑一張。」他的袖袍在桌上一拂。

  我乜斜一眼,很不在意的一瞟,卻直愣愣被吸引住了。

  桌上一鼎白玉容器,裡面懸浮著數張薄如蟬翼的面皮兒……那水似乎有著檀香味,一個勁兒地晃悠。

  他掀著眼皮望了我一眼:「就弄這張吧。」說畢,手往水裡一探,指尖輕巧一勾,便把最裡層的人皮面具給帶出來了,往我臉上摁去。

  「哎……你這人,我還沒選啊。」

  他那淡淡的語氣從我上方傳來,「我的皮兒,你選你的,我給我的……你若選了我不給,你也拿我沒法子。」

  惡劣,此人很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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