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四二二


  非白又狠狠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確定。」他對外面叫了聲:「飛燕快進來吧,木槿沒事了。」

  一堆人湧了進來,滿口恭喜。林畢延慢悠悠地走在最後,背負著雙手平靜地看著我,洋蔥腦袋上沒有任何表情。

  元德二年的新年我們經歷了兩極,失去親人的極悲,然後卻迎來了盼望已久的身孕的狂喜。

  大年初五,正是迎財神的日子,我已能起床。那天天氣非常晴朗,萬里碧空下,我和于飛燕送別了錦繡,她平靜地同我道了別,留下三雙新納的鞋,一雙給我,一雙給大哥,最小的那一雙是托我帶給非流的。

  這是我們第一次收到錦繡親自做的東西,不由感歎,以前的錦繡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她略帶哀傷道:「實不知三姐會走得這樣快,本來還想為她也納一雙的。」她垂下了頭,主動地抱緊了我。

  我也回抱緊她,于飛燕又抱緊了我們,紅著一雙銅鈴眼,無限滄桑地歎氣道:「只剩下咱們幾個了,好好過吧。」

  錦繡走後,我比以往更加淺眠。因是孕婦,林畢延也不敢太多用藥,而非白心疼之餘,也沒有辦法。

  於是,午夜夢回,我常從非白身邊悄然起身,然後獨自在梅林道徘徊,長時間地遙望燦爛的星空。

  人們都說親人離世後,便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辰,然而星星最終又都會墜落人世,再次轉世,也不知道天上哪顆星是碧瑩,哪顆又是二哥?而我肚子裡的寶寶可是二哥或是碧瑩的轉世?

  龍抬頭的日子,小兔能下床了。等我去看她時,她便撲到我懷中要我帶她去問乾娘要壓歲錢,我們一時都很傷感。

  我便提出要去富君街上看看。于飛燕也閑來無事,便陪著我一同前往,後面跟著齊放和青媚。

  我們來得甚早,街上大部分的店鋪都陸陸續續地準備開張,迎接客人,只有希望小學的幾個孩童乘此機會在雪地上打雪仗,其中有幾個還是暗宮上來的孩子。我便笑著撒下一堆銅板令他們停戰,然後借機到行政辦公樓——館陶居三樓同于飛燕坐一會兒。

  我們聊了一會兒天,忽然街上傳來一陣熟悉的吆喝聲,原來是打雪仗的孩子們擋了一位大娘的牛車。

  那位大娘火了,大聲揚言道:「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小心老娘把你們都賣到青樓去。」

  有個小孩子還真讓這大娘的氣勢給嚇哭了。

  嘿,敢在富君街上叫嚷要賣我的學生?這大娘也太囂張了。

  忽然覺得這位大娘下巴上的大痦子很熟悉,我和于飛燕幾乎異口同聲道:「陳大娘。」

  齊放看了一眼,也是一呆。

  五分鐘後,陳玉嬌被請到我的辦公室裡,她慢慢認出了我,嚇得跌倒在地。

  我們趕緊忍住笑把她扶起來,「您老現在還為大戶人家販人嗎?」

  她的眼眶紅了,向我訴說這幾年不幸的遭遇。她本來以販人為生,生活還算過得去,不想後來戰國封路,她的男人被抽壯丁上了戰場,便再也沒有回來,她只得自己獨自販人。

  陳玉嬌歎了一口氣,當年也就是先帝爺照顧,後來戰事一起,便只要青年壯男。可到處都在拉壯丁,亂世多少人家賣兒賣女,孩童一時價賤,只有虧本的份兒,然後年紀越大,便越是力不從心了。

  想起錦繡曾經跟我提過她的名字,後來再次相遇,也因為碧瑩之事,也沒有向她問起,現在遇到陳玉嬌也算緣分,便笑道:「敢問您老人家,您當初是怎麼會找到我們幾個的?」

  「喲,娘娘問的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依稀記得這是當年先帝爺的意思,」陳玉嬌似是努力回憶道,「當初只說要到聊城的妓院裡找到一個黑臉小子,建州花家村裡一對紫眼睛的花氏姐妹,結果就只有皇貴太妃是,皇后不是。哎,不知怎麼的,皇后現在也變成紫眼睛了,還有另外兩個,都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老身也不知情。」

  「你可知先帝爺為何要找我們姐妹嗎?」我心中一動,「你當年找到我們,可曾聽村裡人提過我們的親生父親是何人嗎?」

  陳玉嬌張口語言,卻聽青媚來報:「稟皇后,聖上宣皇后和大將軍進宮。」

  我便停了口,讓陳玉嬌在對面的同福客棧歇下。我看她衣衫破舊,滿面風霜,的確不如往昔,便又賞下一隻頌蓮金錠,讓她等我明日過來再敘。

  我回到宮中,聖上正拉著十八學士賞梅。眾人看我們來了,便烏泱泱地行禮。非白笑著拉于飛燕一起品梅花酒,後來又詩興大發,大家作詩。于飛燕是粗人,再加上前一陣子憂思勞累過度,跟著我們沒對幾句,就仰著鼻孔張大嘴巴打呼了,弄得十八學士都挺尷尬,好在韓太傅出來打圓場,說大將軍定在夢中構思精妙詩句。我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幾日的鬱悶一掃而空。非白也拉著我的手笑彎了一雙鳳目。

  第二日我再去富君街時,卻聽夥計說一早便沒了動靜,打開房間,裡面整整齊齊的,想是陳玉嬌已經連夜走了。

  齊放安慰我,「主子勿憂,雖說主子如今一切如意,可當年畢竟是她把我給賣到書生那裡,許是怕我報復,便連夜走了。」

  我想想也是,便也不作深想。回宮的路上忽然想起很久不見小彧了,上次錦繡來,也沒顧得上讓她們母子見面。

  可是,如果錦繡知道還有一個兒子在暗宮,恐怕更添堵。聽說非流收到那雙鞋後便偷偷抱著哭了一夜,怎麼也捨不得穿。我暗歎一聲,不如再做一雙給小彧吧,反正我與這個孩子也投緣。

  打定主意,便回宮按錦繡那雙連夜做了一雙,翌日得了空,便進入暗宮。迎接我的是瑤姬夫人,她聽說我來看小彧,便笑靨如花地迎我到一處簡陋的石室,裡面分為兩個套間,說是小彧和他爹的住處。

  瑤姬夫人熱情地為我把裡面那個套間——司馬遽的「閨房」打開。

  這暗宮真逗,做娘的像兒子的大管家,還帶鑰匙給開門驗房。

  他的房間亂七八糟的,床頭有一面大琉璃鏡,還有一絲蛛網,沒有一絲人的氣息。

  瑤姬夫人道:「暗宮規矩,歷代宮主皆多有姬妾,只要方便,便得在石洞前掛燈,宮主便可隨意往掛燈的夫人處就寢。阿遽自成年後,就再沒到自己房間裡睡過。」

  哦,明白了,這小子性生活旺盛啊……可是我是來找我乾兒子,您老給我看這個幹嗎?

  瑤姬夫人接著說她也不知道司馬遽上哪裡找女人鬼混了,因為嚴格意義上說暗宮同上面的作息正好相反,因為只有乘著夜色,暗宮才有機會到上面來取得所需之物,而現在應該是暗宮休息時間。

  我便向瑤姬告辭,她倒一點也不介意,笑道:「人年紀大了便睡不著,青山早睡,本宮正愁找不著人說話,你便來了。」

  我還是不太好意思,便打定主意要回去了,結果一回頭,就見司馬遽穿著件白麻衣站在我面前,嚇我一大跳,「你這人怎麼老嚇人呀。」

  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張呆瓜臉,恭敬地對瑤姬見了禮,然後對我呵呵一笑,「我方才去巡查了,才回來,勞皇后在這裡久等實在抱歉。」

  「這裡空氣陰濕混沌,」他一下子收了笑臉,對我嚴肅道,「你一懷著身孕的婦道人家,好端端的又來這裡做什麼,對孕婦不好。」

  我撇撇嘴,「許久不見小彧,不知怎的這幾日老想他了。」

  他恍然地哦了一聲,又呵呵一笑,「早說嘛,我讓死小子上去見你。你現在身子金貴,萬一有閃失,可對不住聖上。」

  我暗想,倒看不出來,他們兄弟倆的感情還挺好的。我懷上孩子,小叔子高興成這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