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七二


  「你若明白『弱水三千』之意,當知我心,」非白一歎,雙手掬著我的臉,鳳目看進我的眼中,語帶心疼,又有些生氣道:「我是為你從死人堆裡爬回來的,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還有什麼話是不作數的,你怎麼還不信我呢。」

  「我只是……只是……」我也雙手撫上他的臉,結果也期期艾艾地「只是」個沒完,最後被淚水搶著了,咳了半天。

  「快拿水來。」非白對簾外叫著。

  車果然停了下來。小玉端來鑲碧銀壺,給斟了一小杯遞上,非白便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下,平復咳嗽,細聲哄道:「你且放心,我若說話不作數,便立刻化個大烏龜,天天給你翻過殼來,耍著玩兒一輩子,這可好了吧。」

  走得近的幾個侍婢聽了,都憋了笑。我也笑了,結果又嗆著了。

  好在西楓苑門口也到了,非白急忙讓車停下。薇薇和小玉扶我出來,地上絲帕和水壺。我過分激動,竟有幾絲血絲吐到帕上。

  非白一下駭得臉色蒼白,生氣道:「你病重卻不讓人通知我這檔子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他把我一路抱進西楓苑,放到賞心閣床上,就要去找林畢延,我卻死命抱著他不肯放,哀聲道:「別走,我再也不要同你分開了。」

  非白的鳳目漾過一絲奇異的光彩,神色服了軟,輕輕撫了我的臉頰,柔聲歎道:「你越活越傻了,怎麼辦?」

  我也覺得,只要在他身邊,我就越活越傻。可他卻親自輕輕將我頭上的假髻脫下,換了荷花紋樣的家常緞衣,又讓姽嫿絞了一把熱手巾,親自替我擦了擦臉,然後自己脫了紫金冠,換了身家常衣袍,躺到我身邊來,緊緊摟著我,柔聲道:「放心吧,天下太平了,我再也不離你而去。」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相互抱著取暖。漸漸地我困了,夢到那個銅修羅對我睜開血紅的眼睛,對我厲聲咆哮了一下,我便醒了過來,卻見芙蓉帳外,一燈溫暖暈黃。我略掀帳簾,悄悄下地,走近他們,卻見非白正披著衣衫,同韓先生嚴肅地討論些什麼,地下跪著一人,卻是滿臉倔強的青媚。

  非白見我站在簾外,便讓他們先回去。

  非白又將我抱到床上,拿一堆棉被把我裹住,怒道:「你越發不愛惜自己了,身子骨本就弱,還這般赤著腳站在風口裡。」

  我拉住他輕聲問道:「可是聖上下旨,要青媚儘快完婚。」

  非白點點頭,無奈道:「現在我只好腆著臉來問君老闆一個恩典了。」鳳目看著我,「可否就讓香凝和青媚同嫁齊放,兩人不分大小。」

  我木然地看著他。

  他歎氣道:「這是我欠青媚的。青媚的父親是上一屆的東營府主,單名一個弧字,綽號青狐,可謂忠勇絕倫,」非白隔著一堆棉被抱著放到大床上,返到書桌前去了一張畫回來。那張畫略顯破舊,上面畫著一隻卷著尾巴的大青狐,正伏在大青石上睡覺,落款寫著第十六代東營府主青狐。

  他靜靜地訴說著往事,「在暗宮那陣子,門客走了大半不說,西營亦著人來勸降,有暗人為了苟活性命投靠了西營,多虧了青狐一家,滿門忠義,始終如一地為我守護,亦為我殺了那投降的暗人,為此得罪了那西營貴人,後來滿門被宋明磊捕獲。宋明磊為了殺一儆百,便命東營叛徒用明心錐將她的父兄淩遲處死了,那些家眷老小皆沒有放過,連雞犬也不留,全部火刑處死,只剩下最小的青媚躲在一隻水缸裡,才逃過一劫。她一夜懂事,此後處決背叛者只用明心錐。」

  我怔怔聽著,終於明白了青媚為什麼那麼喜歡聽明心錐的聲音了。

  「當年為了救我,她委身張之嚴,」我輕輕道,「我心中一隻存著對她的愧疚。可是這關係到小放的終身幸福,除非你能答應我,讓小放只是名義上把青媚娶過去,」我正色道,「感情最忌勉強。這是小放的人生,我不會用我的人生觀來綁架他,但一切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還有蔔香凝,咱們絕不能虧待她。」

  非白見我口氣鬆動,便綻開笑顏,愈加緊地抱住我,忽然話音一冷,「你且放心,我不會讓卜姑娘受委屈的,而且青媚看不上用強的。她方才說了,她會讓小放愛上她的。」

  說實話,我真的很懷疑。

  可能為了轉移我的思慮,非白笑著說道:「皇貴妃馬上就要擔心自個兒了,她馬上會有一堆姐妹共侍一夫,且夠她一陣子煩了,沒精力來糾纏我們了。」

  呃?我這才想起他是在我接我前面說的話。想起剛剛遊行時眾多竇氏後宮的美貌女子,想是要讓聖上欣喜一陣了。

  我不由歎了一聲,「錦繡以後的日子看樣子真的不會太寂寞了。」

  非白輕笑一聲,也不作答。我抓過他的大手,細細撫著掌紋,「青媚怎會看上小放呢,他們倆一見就吹鬍子瞪眼的。」

  他無奈笑道:「女大不中留,越留越成仇,誰知道她何時看上齊放大的?青媚這小嘴可真嚴,從來沒同我露過,」他也皺眉想了一會兒,對我笑道:「說實話,我以為她會找素輝來擋駕。本來我還想把青媚指給素輝呢,我看他倆平時也要好,誰知是齊放呢?」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轉眼到巳時了,我打了個哈欠,非白倒了無睡意,含笑問道:「困啦?」

  我點點頭。

  「真困啦?」

  「都站了一天了,能不困嗎?」

  「果然困了?」

  我的眼皮直打架,輕輕的嗯著,又夢到銅修羅了,卻感到非白的呼吸噴在我的耳郭上,「可我還不困,這可如何是好?」

  「別鬧了,你千里奔波的,還不快歇歇。」我睡意朦朧道。

  「你這人,所謂小別勝新婚,怎的一點兒風情也不解呢。」他輕聲埋怨著,忽地含住我的耳垂,然後慢慢移到鎖骨,粗糙的大手伸進我的睡衣,撫向我的腹股溝。

  我不由自主地喘息起來。非白一揮手,燭光熄滅,歸於一縷青煙,芙蓉帳翩然落下,遮住了裡面的旖旎風光。

  二月二,龍抬頭之日,長安城中萬人空巷,再次湧向朱雀大街,看五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娶親納福,皇帝的嫡長子東賢王迎娶永定公之妹喬芊蟬。

  兩位軍功至上的將軍同日迎娶兩位世家千金。永定公喬萬迎娶京都有名的美女,一等綏遠公、三品太僕寺卿常栽道的嫡女常貴琳;勤忠侯謝素輝迎娶一等永福侯、右副督察禦史原赫德嫡女原丹珠。

  紫薇舍人採辦齊仲書同日迎娶蔔氏和青氏。

  西楓苑中一時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然而成親的第二天,蔔香凝便以走貨為名,離開了齊放,負氣回到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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