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〇六


  法舟正要開口,青媚早己冷冷地亮出一塊刻著紫星的紫玉腰牌:「我乃紫苑家主坐下紫星武士青媚,今天特地要借小舟一用,還請老丈放行。」

  那老頭森然笑道:「如今的原氏莫非後繼無人了,連你們這等小鬼都能作紫星武士了?」

  就這一句話,嚴重地傷害了在場所有80及90後的自尊心,青媚輕叱一聲仗劍出擊,然而沒有人看見這個老人是怎麼出手的,青媚便軟軟地倒在那裡,小放剛剛出手也被定在我的身邊,接著是法舟,眼看著一片冰冷的氣息撲向我,那老者冰冷的破面具停在我面前,他一支長長的黑指骨直指我的咽喉。

  「咦?!你的眼睛好生奇怪?」

  他冰冷的老手握緊我的咽喉,漸漸收緊。

  就在這時,有一個小影子撐著一葉小舟而來,然後借著長槁,飛奔到岸上,卻是那個白麵縣的小孩子小彧,他對那老者手舞足蹈地比了一通,然後遞上一塊魚符,那老者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慢慢道:「既然宮主允了,那你且來吧。」

  「那我的朋友?」

  老者看也不看身後,用腳跟一帶兩顆石頭,飛向小放和法舟,那兩人便解了穴,但仍是軟軟地坐下地來,小放身體岸邊爬了起步又被金不離逼退了回來,只得抱起人事不醒的青媚,扶著法舟往後退。

  老者快速地拉著我施輕功來到那葉偏舟,小彧也飛到小舟上,對我伸開雙手啊啊叫著要抱,我便把小彧放在我腿上坐著,而我坐在放著一堆死人骨頭的地方,那小彧倒似很開心,拉著我的雙手,時而用小手抓起剩下的肉塊喂金不離,時而拾起兩根腿骨互相擊著玩,似是同老者很熟悉。

  我不停地咽著唾沫抱緊小彧,儘量鎮定地看著那個老頭。那面縣下不知是一副怎樣的面孔,總感覺他在盯著我的眼睛看。小舟在凝緩的紫色河流中行了一會,我發現這條所謂的紫川非常深,有時會有種前身長著爪的大金龍躍上,或是攀住我們的舟沿對我張著血盆大口,小彧便敏捷地不時擊打,那老者亦用船漿閃電出擊,那些被擊暈的金龍一落水中便被同伴當成扔下的食物圍著撕裂,血腥味更濃。最大的曾有一隻巨大的蛇頭隱現,似人頭一般大小,足有十來米長,看樣子像是活了幾百年了。受到老者的攻擊,便像條巨大的金龍從一側滑過上空,躍過小舟,咆哮著落到我們的另一邊,猶對著我張嘴嘶吼,我看得膽戰心驚,小彧卻還咯咯笑著揮出一根人骨頭把它打得更遠。

  「請問前輩,這條紫川可是同上面的莫愁湖相通。」我鼓起勇氣問道。

  那老者沉默地點了點頭。

  「請問前輩如何稱呼?」

  那老頭歪著腦袋想了一陣,一隻昏濁的黃眼一陣迷茫:「哎!記不得了。」

  這是一個有些詭異的答案,過了一會他忽然開口慢慢解釋道:「這條忘川,相傳是千年以前,一位紫瞳的原氏先祖骨血所化,這位先祖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誘妖魔進入紫陵宮同歸於盡,保得一方平安,從此之後,但凡喝下這裡的水便會忘記一切情愛,一切愁苦,消去七情六欲,成為一個沒有痛苦的人,老朽就是長年行船於上,偶爾拈了些忘川水,漸漸地就忘記了姓甚名誰,過往總總了,唯記得奉宮主之命,守護這裡的出口,平日餵食金龍,擊殺擅入者。」

  說到最後一句,老者的黃眼一片精明,閃過狠戾。

  我胡亂地哦了一聲,心想這裡的先祖傳說人物可能說得是同原理年一起埋葬紫陵宮的軒轅紫蠡吧,傳說中這忘川以她血肉所化,我倒不信,但極有可能是這河底的沙石含有一種特殊的礦物質,染紫了此地的地下河,這條地下河連著上面的莫愁湖,這裡的金不離品種可能是從上面順水遊下,因為長年黑暗,然後發生變異進化,是故沒有眼睛。原氏故意常年以人肉餵養,且終日與武功高手相博,那身軀便比上面的同類要強壯得多,自然是最好的守護者。

  我又想,也許這個老頭其實跟司馬遽一樣,在暗宮裡,尤其在這條河流上長年漂流,沒人陪他說話,結呆一遇到人就說個不停。

  我略放心防,胡謅道:「原氏有獨門秘藥無憂散,服之可使人五官昏潰,忘憂負愛,也許便是取材於此吧。」

  老頭忽地停了下來,任那一葉扁舟停在湖中央,自己卻盤腿坐了下來。

  一時間周圍那些強壯的生物游來遊去,不時輕撞舟沿。小彧似乎也有些不樂意了,用手裡的兩根骨頭敲敲老者,以示他快些前進。

  「方才探到你的脈息,似是被下了生生不離?」老頭輕而易舉地按住了小彧的「玩具」,在面具下緩緩地呵呵笑了起來:「你是原氏的女人吧?」

  我微點點頭。

  老頭子忽然像是要開懇談會似的:「呵呵,你既是原氏的女人,為何要回去呢。」

  「我要去救人,事從緊迫,還請前輩高抬貴手,速速送我到對岸。」我耐著性子對他揖首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原氏中人皆是受這詛咒的魔鬼,他們是永遠不會得到真愛。」

  哎?!什麼意思?忽然想起原清舞也曾經對我說過原家的男人是世間最陰狠毒辣的男人,偏偏又多情的緊!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愣愣地看著他。

  那老者枯瘦的手卻掂起船槳柄搔搔稀疏的灰發,陰陽怪氣的道:「因為他們是想得到一切的癡鬼,你跟著他們會倒大黴的。」

  這倒說得有幾分道理,原氏向來推崇佛教為國教,可惜佛教五戒中的貪、嗔、癡、慢、疑,原氏倒是樣樣都占了個全。其實紅塵中人,又有幾個能逃過這些欲望呢?

  我正胡思亂想間,卻聽那老者循循道:「如呆你願意喝下這裡的河水,你確能忘記往事,我也能載你回頭,想你那些夥伴定是還在原地等你。」

  我淡笑如初:「多謝前輩,木槿如今為心而活,請您成全。」

  他在面具底下粗嘎地笑了起來,滿是嘲諷之意,他再一次很謾很慢地爬將起來,骨頭一般的手用力撐開一槁,蕩開一葉小舟。低沉道:「很多年以前,曾經有一位勇武英俊的年青人闖了進來,他被我震傷了心脈,我好意對他說了同樣的話,他卻執意進來,後來我連他的屍骨也沒有見到過。不過我記得,他同你的回答一饃一樣,你的神情同他甚是相似。」

  我不由微微歎了一口氣,他在對面慢慢咕噥道:「咦!你歎氣的模樣也同他有些相似,真奇怪,今天老朽想起了許多往事。」

  小彧似乎有些害怕,返身緊緊抱住我,我也回抱住他。

  他似是對我歎了一口氣,再一次撐開那小舟,速度快了很多,他自嘲道:「奇了,老朽想起了很久以前老祖先傳下來的一首歌來,原來一直只記得上闕,記不得下闕,今日卻忽然想了起來,你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符咒。可以解我喝下的紫川之水?」

  我抱緊小彧,使勁搖著頭。心中暗想莫非是我胸口的紫殤起了作用,讓這老者想起了許多往事?

  那老者卻呵呵笑了起來:「既然與你姻緣際會,便唱與你聽吧。」

  哎?!怎麼還要開水上個人演唱會呢?只聽他開啟嗓子,唱起一首歌來,他的聲音嘶啞悲傷,口音難辯。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似這般真情是假意,似那廂假意卻真心……休言花落紫川,卻道孤命殤還……似花還似非花去,破窗殘月緣盡時……」

  那歌詞甚是奇怪,音調卻是略微有點走樣的長相守,那曲調明明難以入耳卻偏偏如魔音一般鑽入耳中,勾起無數往事,還有一些我以前從不曾見過的畫面在我腦海中活躍,依稀看到紫浮裝扮的段月容抱著一個女子哭化了臉,待近一看,那女子一身火紅,窈窕娉婷,長得同我甚是相似,她忽然對我睜開了一雙紫眼睛,對我哀傷地流著淚,我不由魂斷神傷,淚滴拈巾。

  正當我神志癡迷,向那紫河傾頹時,有人輕拍我的臉,原來是小彧,我擦乾滿腔昀淚水,眼前漸漸亮了起來,卻見前方有一點溫暖的光茫,原來不知何時已到了岸邊。

  卻見一人長身玉立,一般半日的綿袍,乾乾淨淨地在水邊軒昂而立,左手擎著一盞昏黃柔和的燈,袖口處微露一段強壯的小臂肌肉,上面隱隱地顯著西番蓮的紋身,如一團火光照亮了我的內心,這是我笫一次見到暗宮宮主如此雀躍。

  「青媚同我傳信,我還正準備替你和他收屍呢,沒想到你還真來了。」我正躊躇著說什麼同他打招呼,他早已身形一晃,躍到舟上,向找伸出手來,我和小彧便被他有力的手給拉上岸,「你的命太硬了,果然是破運星。」

  他在面具下愉悅地笑著,但那話兒裡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如嘲似諷,我也懶得理他,趕緊立穩了,回他淡淡一笑,回頭卻見那老者既沒有對暗宮主行禮,也沒有說任何話,又像初見時一樣,雙手交疊擱在長槁上,歪頭看著我們,像是在看戲一般,司馬遽對他微躬身一揖,恭敬道:「多謝妖叔。」

  那老頭歪著腦袋慢慢點著頭,恍然大悟道:「嗯,我想起來了,我叫司馬妖。」

  那妖叔對司馬遽點了點頭,暗宮下有暗鳳吹過,我不由打了個哆嗦,看那妖叔衣衫盡破,露著兩條枯瘦的長腿,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便解下雪狸子披風,遞上去:「多謝前輩相助,暗宮陰冷,請前輩收下禦寒吧。」

  那妖叔枯骨一般的手慢慢接過來,低下頭用黑瘦的手撫摸那亮滑的貴重白毛,刹那間,黑白相間,貴賤相接,甚是觸目,他點點頭,慢吞吞道:「咦!你同那人一樣,臨走時也送了我一件衣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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