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七四


  「我爹如果在這裡就沒有你這個女人笑的分了。」小豹沒好氣的說。

  那女子卻恍然大悟道:「聽說你娘懷了個怪胎,都十個月了還沒有生下來,所以你們爹帶著她出谷尋高人看病去了,原來還是真的哪。」

  「你才怪胎呢。」小雀恨恨道:「等著瞧,雪狼叔叔和我阿爹會鏟平你們東離山這幫子土匪,替天行道的。」

  「笑話,我們東離山豈是你們說打就打得的,」烏八喜冷哼著,「你們爹就是執迷不悟,攤上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泱子,早點同我結親多好。」

  「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阿爹不要你,你就給我阿娘下毒,像你這樣傷天害理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女人份上,我阿爹早殺了你了。」

  她的水眸看了我幾眼,卻對孩子們呵呵嬌笑道:「你爹捨不得殺我呢?」

  我看這樣爭下去沒完沒了,最主要的是法舟已經往我這邊的挪動腳步了,便低聲讓小雀回去叫幫手來,結果這兩個小孩的家族榮譽感令他們一個也不肯先走,還是勇敢地站在我身邊。

  我著急間,烏八喜的長劍出鞘,那劍混身發著烏碧的幽光,極其寬厚,就連男人裡面都沒有使用這樣看似苯重的武器。

  「法二哥,且讓我會會這位妹子,」烏八喜笑道,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你也快同我成親了,這個妹子進了寨子也得給我下跪奉茶呢。」

  茶字未出,她早已挾著一陣風向我沖來,我急忙抽出小雀的鐵劍匆忙一擋,立時虎口發麻,差點沒有脫手了,法舟在後面假惺惺道:「八喜,別傷了你妹子啊。」

  「這位女英雄,這裡是神穀和貴塞交界之所,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還是就此別過吧。」我忍著痛。

  「妹子別這樣說,我們這不馬就要一起侍候法哥了嗎?」她忽地語氣一變,惡狠狠道:「不過得問問老娘的刀答不答應了。」

  我定神後退,擰身使輕功向一處高壁登去,法舟叫著:「別讓她取到箭。」

  在烏八喜沒意識到之前,我已經張弓射向烏八喜,看在她是女人面上,只是射中她持刀的左臂,萬萬沒有想到她那超大超重的鐵劍砸下來,把她的腳生生砍成了兩截。

  烏八喜的眼神一下子駭然,法舟一個箭步沖上來,我微驚,急退中滑下斜坡。

  她吹了一個口哨,卻見周圍無數人竄了出來,一個個惡狠狠地盯著我們,完了完了。

  天穿開始響著悶雷,烏八喜怒道:「統統跺成肉醬。」

  我將箭頭指向烏八喜,對兩個小孩大喝:「快回去叫人來,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小豹子拉著哭泣的小雀使輕功狂奔,有人向小孩追去,我只得改了箭的方向,連射五枝,擊閉了三個嘍囉。

  另兩枝射向向我靠近的匪徒。

  我在至高點,漸漸箭袋空了,有人從後面登上我所在的坡上,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又有人踢開了我的長箭,疾點我的穴道,我半身癱倒在地,仰頭卻見是那個陰著臉的法舟。

  烏八喜躍上來,狠狠地踢了我幾腳,每一腳幾乎都命中我的蜈蚣眼,最後,我猛地用一隻能動的手猛地勾住她的腳,將她絆倒,然後用另一隻能動的腳狠踢她的臉,眾人大叫著將我們分開,雨漸漸下大,我的眼中,嘴裡滿是血腥,我的脖子上架著一把銀晃晃的大刀,握在法舟的手中。

  我用一隻眼看著他,哈哈笑了起來:「法舟,你也配叫男人嗎?」

  「媳婦這是怎麼說呢?」法舟淡淡說道,眼中鷙猛難懂,我向他唾了一口:「你為了活命,同東離山的土匪勾搭在一起,喪盡天良,殘害無辜,你殺契丹人是為了你老婆抱仇,那現在呢,你殺我還有追殺那兩個小孩是為了什麼?為了討好你的新歡,還是為了有一天能奪得東離山的大權,當大當家呢。」

  「媳婦,看來我們是不能洞房花燭了,」法舟的眼皮跳了很久,慢慢地舉起長刀,對我長歎一聲:「你一路走好,我們來世再見了。」

  他決然地向我的砍下大刀,我睜大了眼睛,就在刀離我腦門一根手指的距離,一道銀光從天而至,大力地擊落了法舟的長刀,哚地一聲戳入高高的鷹眼石中,刀身亮如銀龍,刀柄上鮮紅的綢布紅火焰一般在大風中不停飄揚跳動著,刀峰下擺九個連環在大雨中激烈地顫動著,發出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嗡嗡聲,竟然蓋過了那烏雲中的悶雷。

  耀眼的銀光反射到我眼中,我抬手擋了一了擋,不可思議地盯著那把大刀,只覺似曾相識。

  風雨中有一人高大如巨人,健壯如神祗,昴藏雄壯的身姿挺立在我同孩子們站的巨石之上,銅鈴大眼,如鷹隼銳利俯視著我們,聲如洪鐘,喝聲如雷:「東離山的鼠輩休要傷害無辜。」

  法舟冷笑數聲:「法舟走了狗屎運,今日得見神谷穀主。」

  我依稀感到我松了那張土弓,屁股坐倒在地上,大聲喘氣,任雨水灌進口中,左眼的傷口崩裂了,那時的我對於這條蜈蚣的消失已然放棄了希望,我看不見救我那個人是誰,老天爺仍在咆哮,似要撕裂大地的風雨聲中聽到虎子,豹子還有小雀興奮地叫著:「金木,你要挺住,阿爹和雪狼叔叔他們來救你啦。」

  風雨聲中人聲嘈雜,唯聽見法舟一聲悶哼,烏八喜在大聲慘叫:「西門穀主刀下留人。」

  「好一個神谷穀主,我們後會有期了。」法舟似是竭力忍著痛。

  「金木,我阿爹挑了那壞人的一隻右手,以示懲戒。」小豹歡快地聲音越來越低,我捂著左眼,努力想睜開右眼,可是雨大太了,只能微覷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風雨中走來。

  「阿爹!」孩子們膽怯地叫著阿爹,估計他們的阿爹臉色肯定不好看。

  小雀過來扶起了我,頭一次用敬稱緊張地問著:「金木姨,你可好?」

  「多謝這位妹子救下我家的這兩隻活獸。」那人聲如洪鐘,充滿男子氣概,傳至我的耳中,竟然壓過了風雨之場。

  我的腳有點小扭,借著小雀和小虎站了起來,眼看要摔倒,一隻有力的手扶起了我。

  「多謝……穀主。」這個穀主的手果然孔武有力,我這樣想著,然後慢慢痛了起來,因為這人開始捏緊了:「這位妹子,好面善。」

  哎?!莫非又是哪位不待見我的熟人?我的心又開始緊了起來,可是我的眼,我的腳都好疼,欲掙脫那鐵鉗一般的手,可是那人卻不放,我心下害怕起來。捏緊了手中的木箭:「請您先放開我……」

  「你可認識西安原府小五義的……」那位穀主的手開始打著顫,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疼。

  我僵在哪裡,雨漸漸小了下來,我得以睜開了眼睛。

  雨水依然無情地淋浴著這個荒謬的世界,透明的雨珠細流一般滑過我的臉,滑過那人線條剛毅如戰神一般的臉,須如剛針,根根在風雨中因激動而顫抖,他的銅鈴眼盯著我,閃著狂喜和辛酸,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疑惑而低沉暗啞:「你……可是四妹?」

  「我雖與妹妹相交六年,亦不敢斗膽問妹妹到底有何故事,時時刻刻怕觸動妹妹的傷心舊事。」

  「只望妹妹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飛燕永遠在你身邊聽候差譴,妹妹即便一生不願嫁人,只要飛燕擊退突厥,能活著下了這廟堂,亦可一生不取,陪著妹妹遊歷天下,泛舟碧波,了此一生。」

  那人溫柔誠摯的話語猶在我耳邊迴響,八年前那最後一聚,他對我和碧瑩微笑著:「二位妹妹千萬珍重,飛燕此去定要擊破突厥,繳滅竇家,好還天下蒼生和小五義兄妹一個平安之地。」

  我呆呆地凝望著他,恍若隔世的狂喜沖進心田,滿腦子都是那人少年時代無拘無束的豪邁大笑聲,還有那硬渣渣的大鬍子。

  「我家四妹的眼睛不是紫色的。」他的大眼中閃著不可思議,依然緊盯著我的紫眼睛,向我跨進一步大聲問道:「你可是我家四妹,花木槿嗎?」

  淚水混著雨水,流進嘴裡,猛然驚醒那心底無盡的辛酸和委屈,是啊,當初的非玨都不會認出我,于飛燕又怎會認出破相紫眼的我,垂下悲傷的眼瞼,我慢慢掙開了他的手,默然地低著頭,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著,依稀感到眾人的視線集中在我的身上。

  「木槿,」身後傳來他的叫聲。

  我不理他,只是往前走,過了一會,有人來到我的眼前,擋住了我的去路,發梢留下的雨滴澆不息那人身上強烈的陽剛之氣,迫得我不得不抬起頭來。

  他目光依然如炬地再一次大聲問道:「你是木槿吧。」

  我抬頭望了他許久,再也忍不住,出手如電地猛抓他的鬍子,狠狠一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