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六四


  難道我花木槿與原非白,終是有緣無份?

  難道上天讓我再次先遇在段月容,便是要逼我作出決定嗎?

  段月容等不到我的答案,亦沉默了下來。

  「我知道你皮薄,總對我說不出那纏綿的話來,」他昂頭輕哼一聲,狀似無所謂地聳聳肩。

  然後對我綻出最最美麗的微笑,那紫瞳好像那深潭一般,閃著琢磨不透的光,口中卻吐出最殘酷的話語:「那你能對我起個誓,今生今世再不見那原非白?」

  天空忽然飄來朵朵烏雲,不時遮住璀璨的陽光。

  我一下子愣住了,耳邊又仿佛奏起哀宛動人的長相守,那抹白衣的人影,仍在星光下對我淡笑,可我卻迷失在越來越遠的地方,我恍然望向段月容,堅澀地開口道:「月容,我……我,我想再見他一面,可不可以讓我再……」

  「閉嘴,」段月容忽然站了起來,天空仿佛忽然澆下了傾盆大雨,撲滅了段月容眼中的五彩煙花,澆透了有情人心中最美好的幻想。

  他高高的個子向我投下一片陰影,逆著陽光,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唯有燦爛的紫瞳灑下一片陰冷,七月裡的我只感到臘月裡的寒。

  「我知道你肚子裡的花花腸子,木槿。」段月容冷冷道:「所以,我勸你不要有這個念頭,想都不要想。」

  他猛然轉身離去,冷冷的背影對著我:「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他了。」

  「為什麼?」我也跟了上去,一下子走到他的眼前,不顧他滿臉陰沉,抓著他的雙臂,顫聲道:「月容,我沒有別的想法啊!我只想知道他的身子是不是好了,想同他像個老朋友一樣談談。」

  「他的身子好著哪,你下落不明,我昏迷不醒那陣子,他踏雪公子早就能跑能跳,還能玩女人,戰東都,這一年他順風順水,連宋明磊都忌彈他三分,他有什麼不好的,」段月容拂開我的手,不耐煩而乖戾道:「你想同他談,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否想見你?你同他談什麼,談談怎麼偷偷捅死我,淡淡我大理有多少錦繡河山好讓他來踐踏,然後方便你們一起雙宿雙飛,」

  「月容,你有一個疼愛你的父王,對你百依百順,你有女兒夕顏,你有我的學生,有我的生意,還有我們在一起的八年,八年……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天下人都以為他多麼癡情,多麼驚才絕豔,只有我心裡知道,他……其實他……他和我一樣,不過是一個在感情上認死理的死心眼子,」我對著段月容,想起那孤單的白影,那悽愴的長相守,便不由哭花了我的臉,辛酸道:「我見他,只是想讓他好好過下去,別再掛記著我了,以後就再也不見他了,好好守著你還有夕顏他們,還不成嗎?」

  段月容莫測地看著我,沒有答我,只是冷冷地繞過我,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我心如刀絞,再顧不得旁人,只是對著他的背影嘶心裂肺地大聲哭喊道:「月容,你不能這樣不講道理。」

  所有的人都向我們看來,夕顏害怕地想過來,可是翠花卻拉住了她。

  「你就講道理了嗎?是誰在弓月宮答應跟我走的?可是又是誰最後背信棄義?」段月容停住了,慢慢回身,紫瞳幽冷,卻難掩傷痛和絕決,他冰冷道:「木槿,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難道還以為我會信你嗎?」

  我如遭電擊,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捂著臉無語淚千行。

  七月裡的天氣變幻莫測,上午還好好的,到了晌午就下起大雨來,花溪坪的老潭地平靜的水鏡被暴雨滴穿,裂個粉碎。

  入夜,我們便在當地一家名叫信遊的二十多年歷史的老字型大小客棧落腳。

  那老闆一臉老實,兩隻老眼溫和得像小鹿,你看到他就絕對不會聯想到奸商二字,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忠誠老實的老好人,在迎我們一大幫子人進入客棧後面一所安靜的大院,只剩下我,段月容還有蒙詔時,他雙膝跪倒便向段月容行了一個宮庭大禮,老眼精光畢顯,微帶激動道:「多少年了,不想還能再見吾主。」

  段月容立時把他扶直來,顯然這人定是段月容極看重的一位人物。

  他淡淡一笑:「仇叔,別來無恙。」

  「小人一切都好!」那位仇叔眼中微帶淚花,微笑道:「小人收到蒙詔突然來的信,說是小王爺,哦!不,太子殿下前來,小人便準備好了一切。」

  「仇叔,這便是君莫問,」段月容又客套了幾句,然後指著耷拉著臉的我:「亦是大公主的母妃。」

  「哦,原來如此,這……這便是聞名大江南北,真正的君大老闆。」仇叔又要作勢向我行禮,眼中如刺芒一樣看向我,充滿了探詢的味道,我手一微擋,他便立時站直了身子,老狐狸。

  「木槿,快快見過仇叔,我的第一位武學先生,亦算是我大理的第一名將。」段月容微笑著拉過我。

  哦!原來如此,我便行了大禮。

  「哎,太子殿下過譽了,過譽了,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仇叔撫了撫鬍子。

  兩人又嘮了一會磕,而我沉浸在可能再也見不到非白的悲傷中,精神恍惚,依稀聽到仇叔對段月容說道:「貴客今晚便到。」

  我回神時,已經被段月容帶到仇叔給我們收拾的屋子裡,裡面的裝飾全是段月容喜歡的風格,桌上還特地擺了一個盛滿泉水的淺底金盤子,盤底上雕著飛天映月,水面上灑滿了鮮花,因為段月容這廝習慣一進屋要用金盤子盛的香花水淨手,還不能是銀盤子或是玉盤子,盤子裡的鮮花品種一定要超過五種。

  記得我以前罵他連洗個手都如此奢華,他還理直氣壯地一攤手,拉著我坐下,像領導似地語重心長道:「愛妃實在冤枉本宮了,本宮經過庚戌國變後已然節簡很多了,原來本宮淨手的金盤,須是內嵌五色寶石,外鑲珊瑚珍珠,底刻紫魚蓮花佛經千言論,下有千年紫檀為托的金盤,盛的是滄山蝴蝶冰泉,灑的是我大理三十六族各族族花之鮮花瓣方可,還要有十位佳麗在側,香胰,熏油,按摩,那個……如果是晚上,我還順帶挑了哪一位美人兒伺寢的,可能……還要再多洗些花樣。」

  他的紫瞳若無其事地瞥向我:「當然,若是你以後想伺候我淨手,那……本宮還是可以考慮再……哎?怎麼跑啦?」

  我回過神來,小玉催去隔壁的浴室,這個老頭子想得真周到,連段月容這個特點都想到了。

  浴室華麗非凡,嚴格說來就是一大游泳池,我就哈哈笑地絆倒小玉,讓小玉掉下水,然後拉著她陪我遊了兩三圈,正想叫夕顏和軒轅翼也來玩,忽然想起萬一段月容忽然闖進來,豈不又被他佔便宜,便戀戀不捨地爬起來。

  小玉幫我沐浴後,換了件絲織袍子,通身舒爽,躺到軟榻上就像是到了雲朵上那樣美,還沒美多久,段月容就昂著頭進來了,翠花跟在後面伺候著段月容用那盤鮮花水淨了手,然後換了件家常雲錦貼花的麻織袍,似是疲累地咚地倒在我的身邊。

  眾人退盡,我想著白日裡的爭吵,蜷著身子,悶在床上,段月容立刻向我側過身,沖我耳根子噴熱氣,他在我耳邊嘻嘻笑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哪。」

  我往裡挪了挪,不理他。

  他又跟上來:「天還早哪,陪我說回話吧。」

  過了一會兒,一根指頭輕輕捅了捅我的肩胛骨,我假裝不知,他便不依不繞地繼續往下捅去,最後移到我無法忍受的腰眼。

  我忍無可忍地轉身,正要罵他,他卻嬉笑著攬我進懷:「今天晌午不是還有人說稀罕我嗎,要稀罕我一輩子嗎?怎麼也不表示表示?」

  「月容,別鬧了。」我無奈地推著他。

  他把脖子埋進我長髮,使勁嗅著我沐浴後的沁香,心滿意足地嘆息道:「咱們好不容易又見面了……別再惹我生氣了,從此以後我們開開心心地在一起過一輩,不好麼?」

  「自從我來到這個亂世,沒有一刻不想開開心心地,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可是這世上有些人你總得要見,有些話你總要說,所以,」我幽幽道:「我只想再見他一面。」

  啪,一聲巨響,段月容霍然而起,將那把稀世的描金象牙柄扇給摔得稀爛,他俊臉猙獰,紫瞳怒濤洶湧,我打了一哆嗦,可還是勇敢說道:「月容,弓月宮裡我不是想存心騙你的,我只是想救你出去,不想三個人一起死在黑幽幽的地下城,如今我……總要見他一面,哪怕做個了斷也……」

  桌上的金盤子也拂在地,咣嘡大響,他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每次都這麼說,可你一見他魂就沒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同以前幾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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