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一一


  果爾仁擁緊女太皇,努力壓抑著自己,埋首哭泣,他的聲音如冬天雪夜裡的烏鴉,嘶啞難聽,一向挺得筆直的身體佝僂著,顯出無限的老邁和疲憊,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哭泣的臉上涕淚交流,溝壑間佈滿血跡斑剝,甚是難看,讓我聯想到吸血驚情四百年,影片中那個為愛人而背叛上帝的孤獨的老吸血鬼,無盡的歲月裡忍受著思念的煎熬,最後卻眼睜睜地看著轉世的戀人另嫁他人,他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哭得稀裡嘩拉的,那張無限悲幸而醜陋變形的老臉。

  他曾是突厥最有權勢的人,這種權勢甚至超過了撒魯爾,然而成王敗寇,一夕之間他失去了一切,甚至連最後的愛人,阿史那古麗雅也失去了。

  他真得輸了!可是我和他心知肚明,他輸給了原非玨,而不是撒魯爾,如果不是非玨藏起了那半塊紫殤,今天敗在這裡的便是撒魯爾。

  撒魯爾殺死親身女兒的畫面還血淋淋地留在我的腦海中,我的弟子春來那燒焦的屍首,那成堆的屍山,還有眼前女太皇的蒼白的臉。

  我無力地僵坐在地上,看著女太皇的屍首,心中痛得無法呼吸,非玨,非玨,你為什麼讓這樣一個殺子弑母的惡鬼佔據你的身軀。

  背後忽然傳來侍女的尖叫聲,我的腦中一片混亂,宮人尖利的叫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果爾仁行刺女太皇,果爾仁行刺女太皇。」

  我一回頭,這才驚覺身後無數的兵士湧了進來,領頭的那個揮著一把明晃晃的彎刀,那張年青的臉興奮得扭曲起來。

  「狗賊果爾仁,騰格裡的罪人,你背叛神聖的可汗,行刺女太皇陛下,理應受到騰格裡最嚴曆的懲罰。」

  「我和女主陛下如何信任你,你為何要出賣我?」果爾仁回過頭直視著依明,帶著極度的不可至信和憤怒:「為什麼?你原本是個奴隸,我給了你自由,一手將你帶大,讓你入宮侍候女太皇,你為何要出賣我?」

  「你老了,果爾仁,」依明從果爾仁身上抽出利刃,同果爾仁肖似的灰瞳冷如冰,嗜如血,咬牙切齒道:「竟然忘了,你把我的父親活活下了油鍋,你把我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閹人,還問我為什麼?」

  「你的父親參與叛亂,死有餘辜。」果爾仁冷笑著,奔上前揮刀疾砍,可踉蹌間卻被一個士兵從背後砍了一刀,前方幾個人也砍了他好幾刀,一瞬間,他的渾身流著血,拿著刀手打著顫,一代英雄的果爾仁刹那間如被野狗圍咬的狼,再驕傲卻已然血肉模糊。

  果爾仁終是倒了下去,他喘著粗氣,慢慢地爬向倒在地上的女太皇,依明卻中途踩住了果爾仁的手,一刀砍下,斬斷了整個握刀的右手臂,果爾仁悶哼一聲,傾刻間右臂血流了一地。

  依明那灰色的眼瞳裡發著殘酷的光:「騰格裡在上,阿塔您可看見,我手刃仇人,果爾仁,你當初如何折磨我阿塔,我今天便如何折磨你,你在天之靈,可看見,果爾仁,你這個老鬼,你和你的冒牌賤女兒殘害了多少宮人,以勤王之名又吞併了多少部族?」

  果爾仁滿臉是血,卻依然鄙夷地看了一眼依明:「你這無恥的閹人,憑你也配殺我果爾仁?」

  依明正待揮第出二刀,果爾仁一個躍起,左手臂奮力擲出彎刀,正中依明的大腿根部,果爾仁撲到女太皇的屍體上,一敲床邊的藍田玉雕狼,我和女太皇腳下的石板立刻蹋陷了,依明捂著傷腿,怒吼著:「該死,果爾仁遁下秘道逃跑了,快去叫阿米爾伯克。」

  轉眼間我的眼前又是黑暗,果爾仁拿了雪芝丸吃了一顆,快速地點了止血的穴道,將女太皇綁在背上,我抬起頭,滿洞壁畫,正是以前和齊放誤入樹母神後進入的走過的女太皇的地宮。

  果爾仁咬牙拔出女太皇胸口的酬情,立時血流如注,他看到了,不由滿面淚痕,努力忍著抽泣撕下布條縛住女太皇的胸口,然後冷冷地對我道:「木姑娘,你看著老夫失了一臂,可是覺得老夫罪有應得。」

  「果先生,很多事情,在一開始做的時候,便註定了它的結果。」我淡淡地說著,目光看向永遠沉睡的女太皇,沉聲道:「可歎這弓月宮中深埋的無塚枯骨,還那些死在無相真經下的無數冤魂,與其說是撒魯爾或是非玨的累累血債,不如說是您一手造成的,因為是您創造了撒魯爾,喚醒了這個魔鬼……如今報應到了您的身上,也不算太晚,只是可憐了這些無辜的人罷了……」

  我站了起來,向果爾仁躬了一躬身:「果先生,我要走了,我只想離開這裡,不想再理突厥的是是非非了。」

  「老夫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也別想活著離開弓月宮!」果爾仁卻輕哧一聲:「木姑娘你真是天真,他借著大理外族的力量陰謀破了火拔部,這場仗贏得不光彩,突厥人最服英雄,接下去,他會挽回他的面子。」

  我一怔:「怎麼挽回他的面子?」

  果爾仁哈哈一笑,那笑容如何蒼涼,看著我的灰瞳有著一絲瘋狂:「現在所有人都說我殺了女太皇,可他必竟是聯合了大理前來,接下來,以我對撒魯爾的瞭解,既然段月容人在弓月城,他必會轉頭對付他,所以他用你這把酬情殺死了古麗雅,借此機會轉移眾人對政變的疑忌,轉而也嫁禍到我火拔族身上,他早就想取吐蕃了。依明這個蠢孩子,他只是一個閹人,知道得太多了,接下去倒楣的第一個人便是他。」

  「至於你,木姑娘,你是唯一個不用紫殤而能喚醒非玨的人,對於他,你比紫殤更可怕,即便有原家和段家,你也無法活著走出這裡。」

  他滿面蒼涼,再不理我,單臂緊緊抱著女太皇,微笑道:「古麗雅,你可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

  他帶血的手指,顫抖著輕拭女太皇的額頭,輕輕道:「也許你不記得了,可是我卻永遠也忘不了。」

  「你的紗裙上繡著金線玫瑰,你咬著指頭,躲在門邊看著我,那時的我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以為你是一個小宮女,根本沒有想到你便是皇儲……我逗你說著話,你的聲音就像春天的百靈鳥那樣好聽,你的眼睛就像是最醇美的佳釀。」

  他哽咽了許久,眼淚一滴滴地灑在女太皇的臉上。灰瞳卻漸漸閃現光彩,許是回憶到以往與女太皇相處的幸福時光。

  「少主,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了您的心情……,」他的嘴角漸漸勾起一絲傷感而了悟的微笑:「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若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時字還未出口,果爾仁單臂將那柄酬情深深刺入胸口。

  「果先生!」我出聲喚道,果爾仁坐在那裡,微微低下了他的光腦門,灰瞳失去了光澤,卻依然盯著女太皇的面容。

  §外篇 海大說書版-原非白番外

  木槿是個很固執很膽小的女人,即便是作者我,也會為她乾著急的(因為我知道非白心裡怎麼想嘛)所以他們在若干年後再見面,兩人一開始還是會像在西楓苑裡一樣兜兜轉轉,就在兩個人決定忘掉彼此時,發生了一件大事,使得兩人又在一起了。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讀者憤怒,覺得木槿們很婆媽,可是如果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自己遭遇了不幸,想告訴男友,又不敢告訴男友的心情,如果男友一皺眉,說了一句骯髒,那就如同亂箭穿心般的痛苦了。

  就算什麼都不說,僅僅是臉上稍微鄙視的神情,木槿就受不了了,更何況她同非白之間還有個錦繡。

  千層霧,萬層鎖,這就是孔雀東南飛的真義了非白有很強的內疚感,這也是一個很複雜的人物,我想如果他沒有看到他母親的遭遇,可能他就是第二個原青江了。

  他心裡同他父親一樣,有著男人很強烈的佔有欲,所以一開始哪怕他沒有強烈地愛上木槿,他就把木槿看作自己的女人了,或者說是自己的一件玩具可是從另一面說,他有著他母親一半善良的血統,人們都說男性選擇女性會有其母親的影子在,所以從心裡他愛錦繡,但他不愛錦繡的為人。所以他理解默認錦繡的作法,在紫園裡面的潛規則,強者攀高枝,他認為是自己不夠強,所以錦繡才去候爺那裡,心裡是有些扭曲的小屁孩。

  他認為木槿不過是一個弱者,除了嘴皮子狠一些,就和母親一樣是一隻沒用的老母雞。

  而且他認為木槿是被小五義保護得過份好的小孩子,根本不能同他和錦繡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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