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六八


  花海中抬矯的宮人一聲不吭,來到一片湖面開闊處,將我放了下來。

  阿黑娜讓我在這裡等一下,自己卻同眾人隱在花海之中。

  我站得筆直,也不知等了多久,開始放鬆了身子,不時走來走去,信步游這金玫瑰園來。

  玫瑰雖然香氣裘人,聞多了,我覺得鼻子似乎有些失去了嗅覺,連打了兩個噴嚏,看看前面好像隱有大團的綠意,心想不如到那裡去看看。

  偏偏那裙子太長,還直絆腳,我拾起裙擺,向前走了一會,向後看看,沒見士兵或是那個討厭的阿黑娜前來阻止,便又大膽向前走去。

  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卻見眼前豁然一棵巨大的胡桃樹,樹幹粗得可能要五六個人才能,那碧綠欲滴的樹冠簡直覆蓋了有一居室那麼大吧,從樹根部開始,蛀出一個大洞來,我閉上了驚訝的嘴,好奇地把腦袋伸進去看看,心中很怛心會不會樹洞裡黑乎乎地爬滿蟲子,不想一縷陽光射了下來,照在我的臉上,原來那樹中央全部空心了。

  鳥兒婉轉咽啼中,我大著膽子走了進去,卻見裡面寬敞明亮,西域溫暖熱烈的陽光透過樹葉和枝丫,絲絲縷縷地灑在我的身上,我抬起手擋了一下,淡淡地縈繞在我的周圍,蕩起輕輕的綠煙,胡桃木的清香在陽光下蒸發開來,我的心中漾起一陣奇異的平靜。

  我貪婪地深吸一口氣,輕鬆地四處走走,看著樹幹的內壁,忽覺有異,我上前摸了摸,然後把樹瘤扒掉了些,好像是一個記號。

  一個向上的錘子?

  我往上看看,再把庶蓋物挖了些,咦!還是一個一模一樣的記號,一個向上的錘子,明白了,這是指向上的意思。

  那時的我穿著西域宮庭華服,身在這個奇異的樹洞裡,感覺就像無意間掉入仙洞的孩子,進入了童話的世界,胡桃樹的香氣使我好像著了魔,好奇心越來越大,讓我不斷地向上挖著,人不由自主地跟著爬了上去。

  那個記號忽然消失了?!我也爬出了樹洞,來到樹的中央,向下一探頭,卻見我大約離地面二三米左右,唉!?我怎麼爬上來了,為什麼記號沒有了?

  我不由左看右看起來。

  「你在找什麼?」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我被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本能地一回頭,卻是一張放大的俊臉,他年青朝氣的臉上放著大大的笑意,紅發隨風輕拂著我的臉頰。

  熟悉的一慕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逝,然後我的手無力地一滑,往下掉去。

  我輕聲叫了出來,然後我並沒有想像地那樣摔倒在地上,他的長身隨著我往下墜,我的心蕩在空中,然而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我,那笑容輕淺動人,溢滿溫情,仿似昔日的非玨。

  他技巧高超地在半空中攬到我的腰,然後像超人一樣,抱著我平穩落地。

  我勾著他的脖子,酒瞳裡印著我被阿黑娜精心妝扮的臉,他有著短暫的失神。

  一分鐘後,他抱著我……

  五分鐘後,他還是抱著我……

  十分鐘後,他仍是抱著我……

  「多謝可汗陛下救命之恩,」我咳了一下,「勞架您把我放下來吧。」

  他歪著腦袋又看了我一陣,然後酒瞳絞著我,慢慢把我放下來。

  我向他微彎腰,禮貌地說道:「見過可汗陛下。」

  「夫人請注意禮儀,見到陛下還不下跪?」

  我抬起臉一看,卻見身後一個青年,滿頭栗髮辮成細辮,左襟微開,栗瞳瞅著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嘿!看來阿米爾這小子八年來,除了身材拉長了點,終於大大超過了我的個頭,長得稍微那麼帥了點以外,還和以前一樣臭嘴巴,怪脾氣,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

  然後這句話卻成功地令撒魯收回了對我的凝視,他背對著阿米爾,從我的角度,卻訝然發現他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放肆,你忘了段王信中提及要好好照應夫人的嗎?」撒魯爾虛扶一把,「夫人的身體不好,還是不必多禮了。」

  我便飛快地直起了身子,阿米爾彎身稱是,悄悄瞪了我一眼,露出一絲鄙夷,那眼神看起來好像同我剛才想的有點相似,分明在說:你和八年前也沒什麼區別。

  「阿米爾伯克年紀輕輕便殺退了契丹名將可丹,真是年青有為啊,將來必定名鎮一方,前途不可限量啊,」我對他微微一笑:「陛下的身邊有如此忠勇的伯克,實在是大突厥之幸啊,莫問在此恭喜可汗陛下。」

  阿米爾可能想不到我會出口誇她,那雙栗眼珠子盯著我直看,慬慎而疑惑。

  阿米爾混小子哎,聽說過一句話嗎?功高蓋主者終不得善終!

  撒魯爾卻得意地笑出聲來:「怪道夫人一介女流卻富甲一方,連擅作生意的粟特人都尊稱你為漢人商界的奇人,實在能言會道,連朕也要被夫人的巧嘴灌醉了。」

  「莫問不過是一介銅臭商人,如何能同貴國粟特一族精英相比,然而能得草原剛劍的誇讚,莫問終身無憾了。」

  撒魯爾的酒瞳流光溢彩,陽光下泛著熠熠光彩,不可一世的王者豪氣油然而升。

  接下來他邀請我一起游這金玫瑰園,話也多了起來,指著剛剛我爬的那棵大胡桃樹:「這是弓月城的樹母神,這棵樹可能是先帝的曾祖父的曾祖父親自載的,朕也是在這棵樹下出生的。」

  非玨,哦!不,撒魯爾是在這棵樹下出生的?

  「這是一棵神樹,他是能通向天堂的天梯,」他笑道:「母皇很喜歡這個花園,懷著我的時候總是在這棵樹下祈禱朕平安出生,成長為一個出色的君王,可惜遇到難產,連宮中的御醫也沒有辦法了,果爾仁葉護便命人將我母皇抬到樹母神下,不想過了一天一夜,樹母神卻讓母皇生下了我。」

  我不由感歎一聲:「果然是一棵樹神。」

  他自然無比地拉近了我,抬手一指那蔥郁的樹冠:「直到現在,還是有很多皇親宮人祈禱平安健康,早生貴子,便會將心願寫在彩帛上,然後掛在樹母神上。」

  我這才注意到那綠巨傘的層層綠葉中隱隱有鮮豔的錦鍛飄揚。

  「自從母皇在這棵樹母神下生下我後,便命人保護這棵樹神,不准任何人攀爬,否則處以極刑」他笑著向我側過臉來,「不想朕剛剛從秦中回來時,沒事總愛往這棵樹上爬,為此還被母皇責打一頓,只我對樹母神不敬。」

  我一愣,他向我微傾身子,調笑道:「不想今日卻見夫人也同朕一樣喜歡爬樹,夫人說說看,你要如何賄賂朕,才不讓朕說出去你私爬樹母神呢?」

  我今天穿得不是很多,秋天的西域依然讓人感到些許的熱意,如今我同突厥皇帝靠得太近了,近到能感到他的呼吸噴到我的臉上,越來越熱了。

  小時候的非玨總是激動地拉著我,指著樹葉上的毛毛蟲稀奇地問道:木丫頭,木丫頭,你快看哪,這花真稀罕,會動的啊!莫非這是棵神樹?」

  那時的非玨每一次都會失望好一陣,我有時問他:四爺為什麼老想著神樹呢?

  他就老老實實說:「那我就可以求求樹神把我變成最偉大的國王。」

  非玨你終於成為了一個偉大的國王,統一了你的國家,名垂青史。

  我望著撒魯爾的酒瞳,微退一步,淡淡笑道:「可是明明陛下也在樹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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