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第四十六章 卻把花來嗅

  又過了幾日,原非白沒有再來打攪我,聽說他這幾日在張之嚴府上流連往返,洛玉華也頻頻抛頭露面的接待,而我也是閉門謝客,就算不得不出去,定然深夜回府,儘量不要驚動隔壁的原家。

  大太陽底下,我迷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僕人在破牆處徹起一道新的高牆,然後一頭紮在帳本裡,這一日正同孟寅清點貨物,忽然沿歌來報踏雪公子差人前來送信,說是想請君老闆過府一敘。

  我想了想,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踏雪公子在江南是何等的大事,我君莫問這幾天稱病不出席,已經有很多流長蜚短了,也罷,有些東西總是要面對的。

  我便欣然點頭道:「好,那請這位小哥回復白三爺,莫問三天后定然到訪。」

  素輝唱了個諾,抬起頭來,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對他一笑,出聲喚道:「送客。」

  他張口欲言,卻終是閉上了口,面色沉沉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

  我輕歎一聲問道:「小放,他們最近找你出去過吧,為何不告訴我。」

  小放沉聲道:「回主子,前天我去了總號,韋壯士邀我喝酒,想套我的話,沒成,這幾天主子心憂,故而沒有告訴主子,是怕主子怛心。」」

  我看著齊放,卻見雙他目清澈,滿是誠摯。

  於是我低下了眼垂,點了點頭:「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三日後,我帶著四大隨從,準時出了君府的正門,不用打車,更不用坐轎,一個左拐,前行三百米左右,便到了原府。

  遠遠地卻見,素輝和韋虎還有吳如塗衣裝整齊地站在門口。

  原非白親自迎在門口,墨發烏髻上插著一根白玉簪,一身神清氣爽,愈加顯得一種寶相莊嚴,看到我來,絕代玉容展顏一笑,我那顆女人的心臟,差點沒有跳出來。

  我掛上職業笑容,抱拳微躬身:「莫問見過原三公子。」

  原非白含笑向我走來,素手輕扶,輕聲道:「君老闆來得真準時。」

  嘿!咱倆是近得不能再近的鄰居,能不準時嗎?

  其實為了不早飛過來,都在夕顏那裡磨蹭半天了。

  「三公子賞宴,莫敢不從啊!」我笑得燦爛。

  他笑道:「我只比君老闆長三歲罷了,不如以名相稱,就叫我非白如何,莫問?」

  說罷,他一派自然而親熱地拉著我向園內走去。

  我一時如電流穿過全身,心神恍惚間,竟然忘了掙脫,等我醒來時,原非白依然平靜無波,瀲灩的鳳目卻向我漂來,我趕緊慢慢掙開他的手,將目光移向滿園翠綠。

  江南園林向來以疊石理山,佈局精妙冠絕天下,猶以這錢園為勝,奇石玲瓏多姿,或植於花草中庭,或立于碧波泉潭,水石相映間,花木佈局錯落有致,其建築風格出奇制勝,亭榭廊檻,宛轉其間,一反拘泥,軒豁相套,舉步間,景中藏景,往往令人有豁然開朗之感。

  我不由贊到:「這錢園真可謂江南園林之冠也。」

  原非白眉目含笑,神情輕鬆愉悅。

  我暗想,也許原非白如此想同我一敘,無非是掛念這幾年我過得好不好吧,必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許是同我一個心思,想同昨天告個別吧。

  我努力將他看作一個老朋友,便不再吝惜自已的笑容,漸漸放鬆了自己,同他自然地攀談了起來。

  遊至一柱香時間,素輝過來奉上茶,我打開茶盅,卻見盅中嫩綠清亮,輕呷一口,滋味鮮爽回甘,不由贊道:「好一壺陝青,紫陽毛尖果然名不虛傳。」

  這是原非白最喜歡的一種茶葉,以前在西楓苑裡,我幾乎天天為他奉上。

  原非白淡笑著:「君老闆好眼力,不愧是茶業大亨。」

  「公子謬贊,只望有一天這亂世能早日結束,東西亦可早早相通,便能早一日造福東西兩地茶民了。」我由衷歎了一聲。

  原非白點點頭道:「君老闆所言極是,戰事雖緊,但亦要照顧東西商貿流通,」他認真地沉吟片刻:「待我修書一封,幫君老闆取得西北的絲茶之路,從此唯有君記商號可以進入西北販絲茶南北貨,這樣可好。」

  我不由大喜過望,站起來向他深施一禮:「莫問替君家上下及西北茶民先得感謝原三公子了。」

  他上前一步扶起我,我心一驚,向後退開去,他的眼神一陣黯然,但轉瞬又換上笑臉:「這邊請。」

  我跟在他的後面,保持一定距離,迎面一座高坡,慢慢爬上去,來至坡頂,一股清香撲面裘來,展眼望去,不由心神俱凝,卻見一個小穀,滿眼碧綠,陽光下花團簇動,紅如火炎,或潔白如羊脂凝玉,又夾著紫霞燦爛,沉沉墜在枝頭,甚是熱鬧。

  我記得以前也曾無意間在燕子樓上瞟過這錢園一眼,這裡明明種了滿坡桃杏,丹桂,金橘,瓊花?

  這些樹花莫非是新移載過來的?

  而且這些樹花很眼熟,以前好像見過的,我再認真一瞧,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仿佛一下子到了嗓子眼。

  我輕輕扶起一枝潔白的花朵,卻聽身後那如絲緞般的聲音傳來:「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薑,洵美且都。」

  「這是詩經裡描寫迎親的場面,那舜華便是這種木槿花,花雖小而豔,朝開暮落,紛披陸離,迎風招展,如朝霞映日,素有日新之德,又有先賢作詩詠其,士不長貧花不悴,一番風雨一番奇,故而又有人稱之為無窮的君子之花。」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努平復自己那顆跳動的心,說句實話,當我剛剛來到這個歷史宏流時,我並沒有太在意我的胡人娘給我取名為木槿,因為那時我宰酉氳檬竊趺椿厝ズ投返菇跣濉?

  等到我有意識木槿這個名字太過通俗,通俗到我門前做籬笆的植物也叫做木槿時,我的胡人娘已香消玉隕,無法再為自己改名了。

  小時候買不起頭油,胰子,錦繡也常常為我倆摘下木槿花枝葉洗頭梳發,夏日裡,我把木槿花揉在麵粉裡,給小五義作我們建州人常作的面花,有時也煎個蔥油餅什麼的,然而我卻從來沒有深想過這木槿花同君子的高尚聯繫在一志。

  我的眼前一片迷霧,什麼也看不真切,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飽含感情:「曾經有一個女子,她就像精靈一般進入了我的世界,僅僅一年時間,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似從來不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可是每當午夜夢回,全是她的笑顏,一切就好像在昨日,她對我淘氣地說道,『三爺明鑒哪』。」

  他苦笑一聲,他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略帶著一絲激動:「她的名字就叫木槿。」

  我的手想抽回枝頭,他卻早已緊緊握住,他的龍涎香環繞在我的周圍,他溫暖的吐氣噴在我的耳根,他的聲音滿是苦澀憂鬱:「木槿……」

  為何……她……為何不肯認我,你……可是我那苦命的妻,花木槿。」

  他終於捅破這層窗戶紙了,我混身抑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如風中枯葉,再想插科打諢,卻是連開口也萬般艱難,那多年的涵養刹那間灰飛煙滅,淚水模糊了我的眼。

  我努力地推開他,他卻從背後緊緊地圈住了我:「木槿。」

  好半天,我才找到了我的聲音,「你認錯人了,原三公子。」

  我企圖推開他,可是他卻將我抱得更緊:「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的,你可知讓我好找啊。」

  這個懷抱是如此溫暖,唯有午夜夢回時才得相見,我無力也無法再掙開,龍涎香的香味更濃,我們兩個人的身影合成一個,時隱時現在花蔭下,我驚覺口乾舌燥,這是一種很久沒有出現的感覺。

  我努力推開了他,疾退三步,整著微亂的衣衫,對原非白匆忙抱拳:「恕君某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