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九三


  川北雙殺眼中微訝,我被兩個丫環架下去換衣服。

  永業三年三月初五,段月容與竇英華在竇英華錦官城的官邸中簽訂了《錦城之盟》,竇英華願助段月容反光義王,但建國之後,十年納貢,助其西南一帶滅了原氏,楊綠水作為人質,留在竇家,竇英華認為我只是一個怯懦無用的婦人,為了污辱原非白,增加段氏與原氏之間的仇恨,加之段月容也有這個不情之請,便將我爽快地送給了段月容。

  其時有兩個女人特別有名,東吳太守張之嚴取了揚州第一美女,洛玉花,據說這位夫人有天人之資,特別喜歡珠寶,猶以東珠為甚,張之嚴為了寵愛她,便在民間搜羅稀世東珠獻與她,以博一笑,所以人們便稱這位夫人為花東夫人,或是東珠美人。

  而另一位便是因為踏雪公子的一幅盛蓮鴨戲圖名動天下的女子,我,花氏木槿,因踏雪公子在東庭之西的秦川,故而其時我又被戲稱為花西夫人,於是直到此刻,花西夫人的行蹤才傳遍天下。

  次日,竇英華在官邸前送別段月容,派五十精騎護送段月容前往黔中播州,黔中自古為白族豫剛家的發源地,據說豫剛家的祖先本尊亦在播州,僥倖還生的蒙詔在播州屯兵,同九死一生的老王爺等著段月容的歸來。

  我換了件乾淨的湖色裙衫,默默地坐在馬上,段月容換了身蜀錦制的騎裝,臉也整修過了,顯得英氣勃勃,紫瞳不笑而生輝,他駕馬過來,故做親熱狀地將腦袋俯在我的肩頭:「昨天你可演得真好,那竇英華竟然問我你可是天天尿在我身上。」他在那裡又是一陣大笑,我小心翼翼地側著身子,躲開了他的呼吸,他卻拉著我袖子:「你猜,踏雪公子聽說竇英華將他的愛妾轉送於我,他會怎樣。」

  楊綠水在竇英華身側看著我們,明眸閃著怒火,但走過來時已化作水樣溫柔,同段月容灑淚而別。

  我沉默著,心中再一次啃著後悔的果子,若是當初聽了非白的話乖乖去了河南宛城,何至於與狼共舞啊!

  §第二十八章 綠水殤流月

  出了錦官城,行到百里之後,來到一山花浪漫處,段月容信手摘下二朵帶露的芙蓉花,極其自戀地在自己的鬢上插了一朵,我正暗自狂嘔,他卻已將另一朵芙蓉插在我的發間,一手勾起我的下頜,洋洋得意地問旁邊那個竇家士官長:「我這新妃子,比之芙蓉花何如?」

  那士官長眼中明顯閃過極大的不贊同,然而口中卻舌璨蓮花地嗟歎:「夫人之姿,天人難及,況區區一枝花爾。」

  他哈哈大笑著,硬逼著我不准摘下,過了一會,他遞給我一卷長軸,我打開一看,正是他沒收的那幅非白送我的盛蓮鴨戲圖,然而他飛快地收了回去,放回卷軸,叫來一個侍從:「將此物帶回與之竇帥,就說是我送他的謝禮。」

  侍衛接過,立刻馳馬回去,我冷冷道:「須知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如今你又將我的畫送人,小段王爺可知這世上有恬不知恥四個字。」

  他在那裡哈哈一笑,頗有些王者的豪氣,陽光下那紫瞳波光流轉,滿是愉悅的笑意,我這才發現,他的紫瞳比之錦繡的更深些,也更加晶瑩剔透,令我微一失神,他卻在那裡慢慢說道:「愛妃,你說說,那竇英華看到那幅真跡,知道被你騙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我一怔:「你為何要那樣做?」

  他笑道:「世人皆雲我乃妖孽轉世,那自然是要做些讓人不快樂的事。」

  「你不怕你的綠水被竇英華欺侮嗎?」我板著臉道。

  不料他卻大喜過望:「這麼快就擔心你的姐姐了,」然後一臉陶醉地隔著駿馬圈住我:「這下我就放心了,你們姐妹倆定能和平共處,好好伺候我。」

  我在心裡嘔個十七八遍,推開他駕馬向前走去。

  轉眼行至山腰,有一家破廟,段月容嚷嚷著要停下歇息,我下馬走到近前,斷瓦殘垣中發現一個破敗的匾額:苦海寺。

  竇家士兵在外面生火做飯,竊竊私語:「怪不得這個破廟要敗了喂,誰叫他叫啥子苦海寺嘛。」

  我走入苦海寺,供臺上的菩薩自然是蛛網纏身,斑駁破舊,唯有一雙眼睛,仍然萬分慈和地俯視著我,無聲無息地洞察世事。

  我不由自主地跪下來,深深祝禱,求菩薩保佑,能出現奇跡,能讓宋二哥平安無事,我早日逃離段月容,見到小五義眾人。

  「你求這個自身難保的破泥菩薩,不如求求我吧,定然實現得快些。」段月容倚在身邊,在我耳邊吹著氣。

  我不理他,一歪肩膀,他便笑著順勢蹲下身子,大剌剌地坐在我身邊的一個破蒲團上,瑩白纖長的手指把玩著我的頭髮,有搭沒搭地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囂張地彰顯著他妖孽的本色。

  外面的士官長忽然大叫著,乾糧有毒,我走到外面,大部分竇兵在滾來滾去,七竅流血而亡,一回頭,卻見段月容靠在廟旁的牆邊,嘴邊噙著一絲冷冷的笑意。

  「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自然是苦海寺的菩薩聽到了你的禱祝,實現了你的願望。」

  我睨著他:「那你怎麼還沒有倒下?」

  他嘻嘻一笑,張大雙臂向我撲來:「因為還沒有同你洞房花燭夜,如何能倒下?」

  我一貓腰,閃到一邊。

  這時兩個竇家兵過來,一下撕了身上的軍服,露出了同段月容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那個穿著湖色裙的人長得極其瘦小,與我身形極是相似,這兩人跪在那裡:「綠姬夫人在前面野渡等您,請小王爺保重。」

  段月容微微一笑:「做得好,去吧。」 兩人已坐上馬,向左邊的密林折去。

  段月容微轉頭,那士官長驚怒交加:「我家大人好意助你複國,送你回播州老家,你為何要殘害我們?」

  他笑道:「你家大人是出了名的反復無常,說好我攻西安,他助我返朝,結果他卻自不量力地反被原家在洛陽牽制了。」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同光義王那邊也簽了一模一樣的盟約,偷偷借了一萬人馬給光義王嗎,我不殺你,難道還等你們家大人改變主意,在路上將我誅殺了,將人頭送給光義王嗎?」士官長眼中明顯一虛,人卻慢慢往後退,段月容笑著向他走去:「再說了,」他輕輕將刀送進士官長的胸口,看著他垂死的目光笑道,「誰說我複國定要竇家相助?」

  他將酬情在那人的屍首上蹭乾淨了,換了身尋常百姓的衣衫,回頭看我,×笑道:「你可是在等我替你換?」

  我一呆,趕緊換上一件灰色的男式衣衫,心想這段月容,陰險狡詐,連竇英華亦不能掌控他,現在我可如何是好,分明離西安越來越遠了。

  兩人又驅馬前行數裡,下得一坡,綠意盎然中,遠山如黛,綠水長流。

  卻見湖面開闊處,一隻烏棚小船,由遠而近地渡來。

  船頭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風韻迷人的俏臉,滿目含情,嬌聲道:「容兒。」

  我的雞皮疙瘩掉滿地,正是楊綠水。

  段月容神采飛揚,眉目含笑,攜著我使輕功躍上輕舟,然後立刻將我銬在船頭,拉著綠水到艙裡溫存一番去了,我坐在舟頭,撐著下巴,木然地看著湖光山色,卻心急如焚,這楊綠水能逃出竇錦城,分明更不好相與,她又善妒成性,我可能還沒有被段月容給糟蹋,就被她給整死了,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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