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六六


  「我……」非玨的話音未落,一陣巨響傳來,地面也隨著抖動起來,人群開始有些不解,但是巨響不斷傳來,每響一次,地面跟著劇烈地抖動,人群開始騷動了。

  我的心一驚,這不是攻城的炮聲嗎,這時一列軍隊從南門沖了過來,焦急地喊道:「王總兵大人有令,南詔兵打進來了,大夥快躲起來。」

  原家祖上是開國功臣,西安乃是太祖皇帝所賜的蔭封之地,西安人世代接受著原氏豪強的保護,已有上百年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摧殘了,那極度的不信顯現在每一個西安人的臉上,恐懼傳播在每一個西安人的心中。

  我的腰間一緊,非玨挾著我又躍回燈樓上:「沒想到,南詔來得這麼快。」

  人群開始尖叫,四處升起淒厲的呼喚聲,無情地取代了絲竹管弦,孩子哭著叫喊母親,丈夫喚著失散的妻子,家僕尋找年幼的主人,人群互相拼命地推擠著,像是猛然間落入漁人網中的魚兒,慌不擇路,頃刻間,人間上元節的美景竟然變成了人群擠壓的修羅場。

  人群從四面八方地聚來,又蜂擁著消失在曾經喧嘩的大街上,我和非玨躍了下來,非玨神色嚴重:「我在南詔的密探告訴我,左相蘇容十日之前以謀逆之罪被處死了,豫剛親王為首的主戰派和竇家走得很近,我來找你之前,果爾仁告訴我,就在晨時竇太皇太后的入殮之刻,竇家發動了宮變,長公主被逼死了,現在的變故一定是竇家讓南詔奇襲西安,好借刀殺人,剷除原家的老巢。」

  我大驚失色:「那怎麼辦,我們得回去通知紫棲山莊的人好準備開戰。」

  非玨看著我歎了一口氣:「太晚了,木……」

  炮聲還是一陣接一陣傳來,大地震動中,又一堆逃難的百姓湧來,非玨護著我,退到街邊,人群中出現了一隊黑甲騎兵,為首一人身形魁梧,帶著黑面紗,來到近前,他在馬上略彎腰行了一個突厥禮,揭下面紗,雙目如炬,難掩興奮地俯視著我們:「少主,侯爺已向于飛燕發十萬火急金牌,召其往洛陽會合,現在河朔守備空乏,東突厥定會乘虛而入東庭,正是我等回西突厥的大好時機。」

  他忽地看到我,面色又沉了下去:「老奴到處尋少主,卻原來是同木姑娘在一處賞燈會。」

  非玨拉著我走到果爾仁面前,堅定地說道:「果爾仁,我要帶木丫頭回突厥。」

  果爾仁冷冷道:「少主莫要忘了木姑娘中了生生不離,今生註定是白三爺的人了。」

  「那又如何,我看上的人,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果爾仁的臉色更是難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後面的碧瑩,灰眼珠瞟向我:「少主,你想帶木姑娘回突厥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你得先問一下木姑娘能同你回去嗎?」

  炮火比剛才更響更近,果爾仁身下的大宛良駒開始不耐煩的移動起來,不時低鳴:「木姑娘,如今侯爺在洛陽舉事,你的胞妹和義兄宋明磊兼程趕死了幾匹千里馬,方才千辛萬苦地趕回西安營救二小姐,但依老夫看,他們也主要是為了來接你而來,你若是跟我們回突厥亦可,那你須想好,從此再不能見其他的小五義了,」果爾仁的灰色眼珠冷如冰淩,他俯身對我厲聲說道:「你若想侍候少主亦可,你必須同我發個毒誓,除非助我等入主中原,否則一生一世不能踏入中原一步,如違此誓,亂箭穿心。」

  好毒的誓!我暗忖著,然而若能和非玨去西域,從此掙脫了原家的枷鎖,和心愛的非玨在一起,實現我的長相守,這有多麼美好,望著非玨殷切的臉,霎時我的心動了,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木槿,」碧瑩的聲音傳來,她在馬上擔心地看著我,我猛然間回過神來,想起于飛燕為了我而放棄了辭官,放棄了泛舟碧波的生活,還有我唯一的妹妹和冒死趕回西安救我的宋明磊……木槿啊木槿,你怎可如此自私,你難道忘了小五義對你的恩義了嗎?

  我放開了非玨的手,笑著說:「非玨,果先生說得對,我不能同你回去,因為我不能拋下錦繡和宋二哥。」

  非玨卻又抓回了我的手:「你莫要說混話,現下南詔正在前往紫棲山莊的路上,你回去不是送死嗎?」

  我強自笑著,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有自信些:「你放心,我知道一條回莊子的秘道,而且你不用擔心,我是花木槿,自然會想辦法活下去,而且還有你的寶貝保佑我,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炮聲更近了,有很多箭矢射了過來,果爾仁所帶著十三個少年揮著彎刀擋開,非玨的手松了開來,堅定地說道:「那……我同你一起回去。」

  「萬萬不可,少主,您忘了女皇陛下現下正涉險親自在喀什城等您嗎?我等沒有時間了,快走吧。」果爾仁上前,拉過一匹烏油油的大馬,硬塞到非玨手中,非玨緊抿著嘴唇,眼神苦苦掙扎。

  許久,非玨跑過來,卻將韁繩放到我的手中:「木丫頭,他叫烏拉,以後就是你的了,你記住一定要騎著他來西域來找我。」

  我握緊韁繩,使勁地點著頭,眼中淚水翻湧,心如刀割,碧瑩駕馬小跑過來:「木槿,我同你一起回去。」

  我一搖頭:「不,碧瑩,你沒有武功,和我回去會有危險,你先和四爺一起回西域,過了這一劫,我們一定會再重逢的。」

  碧瑩又待強辯幾句,我厲聲阻止了她,她淚如泉湧,不肯放開我的手,我拉著她到果爾仁那裡,看著果爾仁的灰眼珠說道:「我家三姐就……就拜託先生照應了。」

  果爾仁的灰眼珠倒是一陣驚訝地看著我:「木姑娘好膽識,請放心,我等定會護著瑩姑娘周全。」

  我再看了一眼碧瑩,一狠心甩開碧瑩的手扭頭上馬就走,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我逆著逃難的人流跑出一段距離,才悄悄扭頭,只見非玨一行人也開始前行了,碧瑩的雙肩顫動著,捂著嘴在馬上哭泣,而我給非玨買的白緞帶不知什麼時候松了,他的紅發在夜風中淩亂飄揚,亦扭著身子,雙目看著我,慌亂而心痛得沒有一絲焦距,這亂世中的一景,根本沒有安慰我,反而使我的心更加難受。

  烏拉出乎我意料的溫馴,而且不愧是大宛名駒,腳程極快,我駕著它抄小道從西林繞了回去,遠遠的就看見前方濃煙密佈,我的心涼了一截,等趕到山莊裡,我只覺口乾舌燥。

  紫棲山莊,我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曾是處處帳舞蟠龍,簾飛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一片富貴氣象的紫棲山莊,竟然一夜之間變成了到處火焰,濃煙,死屍的地獄,各園的子弟兵和南詔士兵在廝殺,然而更多的南詔兵卻在搶劫珠寶和丫環,玉器的碎片散了一地,驚慌的喊叫充斥著耳膜,一個南詔兵看到了我,獰笑著撲過來,我向他一抬右腕,他應聲倒地,我乘餘下的士兵愣神的時機,一策烏拉,飛一般地往西楓苑趕去。

  來到西楓苑近前,幾隻七星鶴的屍體,混身插滿箭矢,橫七豎八地倒在莫愁湖邊,十幾具南詔兵的屍體浮在水面上,那曾經清澈的湖水全被血染成了紅色,泛著刺鼻的血腥,無聲無息地流著,苑子裡面傳來打鬥的聲音,我大聲叫著:「素輝,三娘」沖進了西楓苑,那兩個冷面侍衛正苦戰南詔兵,魯元也在用他改良過的弓弩嘶喊著嗓子對著南詔兵發射,佈滿血絲的眼中瘋狂無比。

  出乎我的意料,謝三娘掄著兩把斧頭,滿臉是血,冷靜俐落地砍著敵兵,哢嚓之間,南詔兵像是一個個西瓜似地被切開,噴血倒在地上,她一向臃腫的身形,卻一下子苗條異常,靈活騰挪,她看到我,精神一振,狂喊著:「韋虎,木姑娘回來了,快帶著他和素輝走。」

  無數的南詔兵向我湧來,但是立刻二個人影飛過來,舞出一道劍影,擋住了南詔兵,是素輝和滿身是血的韋虎,素輝喘著氣,小臉陰沉著,一邊揮劍,一邊眼中閃著狂喜:「木丫頭,你可回來了,齊放去找你,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轉向韋虎,心中一驚,這才發現他的左臂已齊根截斷,血流如注,混身的血正是來自斷臂處。韋虎讓素輝跳上我的烏拉,然後撩倒一大片,在前面開路,引著我們奔到賞心閣,他一踢大門,讓我們進入門中,然後咬牙單手關緊房門,來到掛著謝夫人畫像的神龕處,移動牌位後的機關,謝夫人的畫像一下子收了上去,露出暗門,他打開暗門,讓我和素輝進去,原本我以為烏拉進不了,沒想到裡面的暗道十分寬廣,烏拉也乖乖地擠了進來,韋虎單手關了暗門,催促我們向前奔走,於是我們陷入了黑暗。

  素輝拉著我,暗暗低泣:「木姑娘,我還能再見到我娘嗎?」

  幸好地道的光線昏暗,他看不見我滿臉的淚水,我強忍哽咽:「素輝莫怕,我們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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