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六一


  我站在中庭,黯然與心上人遙相看顧,熱淚翻湧,那咫尺一步卻若遠隔天涯,心中如刀割一般痛苦。

  素輝強拉著我進了馬車,韋虎在前頭趕車,我坐在馬車裡抱著腿,不停地掉眼淚,素輝偷眼看我,不時遞上帕子讓我抹眼淚,可能想張口說些什麼話來安慰我,卻又無奈地閉上了。

  回到西楓苑,我走回自己的房間,卻發現屋內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素輝告訴我,三娘已經把我的東西都搬到賞心閣了,於是我行屍走肉一般,渾渾沉沉地來到賞心閣,我的東西都收拾到外間了,里間就是原非白的「閨房」,三娘絮絮道道地說著阿彌陀佛,將軍將我許給三爺,三爺和謝夫人總算了了心願,於我是天大的福氣,今晚要給我和非白圓房什麼的,而我在象牙床沿邊上呆呆地聽著,最後什麼也聽不見了,連三娘什麼時候離開房間我都不知道,看著晚霞燦爛地點綴著天空,思念著非玨純真的笑容,不由得無語淚千行。

  晡時,天色暗了下來,三娘特地為我換了件新嫁衣,屋裡也換上了紅燦燦的燈籠,床鋪都換上新的,結果原非白沒有回來吃晚飯,只是著人傳話,要與候爺商議要事,回來要晚一些,三娘有些失望,但還是安慰我不要介意,男兒當以事業為重,我和三爺的好日子還長著呢,我點頭稱是,等三娘一回頭,鞋底抹油回屋換了件家常衣服,心裡暗中舒了一口氣。

  我想和非白好好談一談,大家畢竟還是文明人,雖然我中了你家變態老頭子給我下的古愛滋系列,但愛情是八可以勉強的,我雄糾糾,氣昂昂地坐直了身體,像包青天上堂審犯人似地坐著等啊等,等啊等……

  可惜我等到三更天,他還是一點蹤影也沒有。最後我實在撐不住了,趴在他平時寫文章的書桌上睡著了,迷迷糊糊間一股龍涎香飄進鼻間,有人在輕輕擦我的嘴角,我驚醒了過來,原非白目光瀲灩地站在我身邊,正微笑地輕拭我嘴角邊的口水,我觸電似地跳起來,趕緊用袖子胡亂地抹了幾下嘴邊,看著他想開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你說我能直接對他說,我雖然中了你老子的愛滋,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我不能和任何男人上床,可是我愛的畢竟是原非玨那傻小子,尤其是你還和我妹有一腿,我心甘情願和你上床的可能性等於零……

  一燈如豆,微弱飄搖,柔和暗淡的燈光灑在非白的絕代玉容上,他的美是以一種空氣的方式散落到這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明明我是這樣的恨他,恨他和錦繡聯手騙我,恨他禁錮我的自由,恨他拆散我和非玨,恨他給我下生生不離,可是看著他那淡淡的微笑,我的心中依然會變得柔軟。不行,花木槿,你不能這樣愚蠢,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於是我很兇悍,很仇恨地瞪著他,可是原非白卻收回了目光,臉轉到別處,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喃喃道:「你這丫頭總是這樣盯著我,像我沒穿衣服似得,讓我這個做男兒的,倒不好意思起來。」

  我……絕倒……唉?!莫非我真得經常這樣,很赤裸裸地看著人家原非白嗎?難怪人人都說我是女色魔啊……

  不對啊,我突然想起這位仁兄搗漿糊的本事,是和我花木槿有得一拼的,尤其是在山洞中遇玉郎君那陣,就是他把我的小命差點給搗沒了。

  「你……」我揚起我的蘿蔔手指,顫抖著指向他,果然他惡質地戲笑著,閃電般欺近我的身邊,輕擁我入懷,正色道:「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多謝你護我周全。」

  我輕推開他,冷冷道:「白三爺,你莫要誤會,我這麼做是為了錦繡罷了。」

  聽了這話,非白伸出來的手,有些尷尬地停在空中,半晌,臉上泛著一絲絲苦澀,收回來雙手,他深深地注視著我幾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拿了燭臺輕輕遞到我手上:「我明兒一早要跟將軍回京都,今天你也累了,早點睡吧。」

  我滿腔委屈,好你個原非白,讓你老子給我下了愛滋,也不和我解釋你同錦繡的故事,果然從古自今,男人都懂得冷處理方法來對付風流韻事,卻全然不顧女人的痛苦。

  我恨恨地奪了燭臺,轉身就到外間躺下,再不看他一眼。

  我有擇席的習慣,再加上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中偶爾閃現的非玨那陽光般笑容,竟仿佛是天地間最美好的事物了。

  里間非白的呼吸勻稱,卻也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

  我們兩人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悉悉唆唆地鬧到四更天,非白在里間說口渴,我不情願地便點了一盞燈,倒了杯茶端了進去,他的烏髮不知何時放了下來,玉面發白,黛眉緊皺著,就著我的手喝了幾口,便重重倒了下去,我覺得他有些不太對勁:「三爺,你怎麼了?」

  古老的宅院中,寂靜無聲,他半倚起身子,一身雪白的內衣,烏黑的長髮稱著蒼白而絕代的五官,深幽漆如夜色的雙瞳盯著我,在搖曳不定的燭光下有一種妖異的美,幾乎不似真切,他拉著我的手不放,手心冰冷而潮濕,還有些打顫,我有些害怕,想去找韓先生來給他瞧瞧,他卻拉著我,輕喘道:「只是白日裡,被附馬強灌了些酒,腿有些抽筋罷了,天這麼晚,莫要再興師動眾的,你替我揉揉就好。」

  我心想,我一直還以為你是愧疚才睡不著,原來的舊疾復發啊,幸虧燈光暗淡,照不見我抽搐的臉皮,於是我扁扁嘴,上了塌,輕輕替他揉著小腿。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漸緩,呼吸平緩了些,小腿的肌肉也放鬆了下來,他看著我,憐惜地拿了汗巾,擦著我滿頭大汗:「辛苦你了,來,躺下歇歇。」

  疲憊不堪的我毫無抵抗力地被他拉在懷中,他的淡香圍繞著我,即便閉著眼,背對著他,卻依然能感到背後他灼熱的目光,非白清淺的呼吸噴到我的耳括,溫溫的,癢癢的,他的手悄悄地環上我的腰腹,將我緊貼著他壯實的胸懷,我心煩意亂地轉過身:「你幹嗎?今晚你休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月光的清輝灑在非白的臉上,他的墨瞳泛著銀光,絞著我,聲音卻苦澀難當:「在你們進莊子的第二日,我便認識錦繡了。」

  我的心中如遭重擊,他替我拉了拉被子,握住我的手,繼續說道:「我們時常一起彈琴畫畫,習文練武,我憐她天生一雙紫瞳,遭人白眼,她疼我雙腿殘疾,寂寞度日,她總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乃是小五義凝聚所在。」

  「她的武功在我的指點之下,漸漸大成,夫人和二姐也對她日漸寵信,慢慢地她越來越忙,便不能經常來西楓苑,我們之間便用飛鴿傳書通信,後來連信也越來越少,我四處譴人打探她的消息,我的密探卻說候爺看錦繡越來越不一樣。」他的聲音低下去,目光也越來越冷。

  「我當時怒不可遏,可是韓先生卻對我說,此乃天佑我原非白,豈不聞勾踐獻西施於夫差,大敗吳國,王雲之用貂嬋滅董卓,呂不韋送愛妾於異人而權傾秦國,此時的候爺已經多年沒有納妾了,那邱道長曾為錦繡批言乃是天相貴人,想必是動了心,若我強求候爺交還錦繡,即便應允,父子之間必有嫌隙,此乃下下之策;若將錦繡安插在將軍身邊,可為耳目,乃是中策;錦繡之絕豔若能寵冠後宮,使候爺疼之掌心,好其所好,惡其所惡,枕邊薦言,則大事早晚可成亦。」

  我聽了只覺混身涼嗖嗖的,半天才冷冷道:「所以你便慫恿錦繡嫁給你家老頭子……」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居高臨下,怒氣衝天地看著我:「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一個用女人換取天下的無恥之徒嗎?」

  我也霍地坐起來,與他面對面,恨恨道:「那你說說,錦繡怎麼會到候爺身邊去了呢?」

  「是錦繡是自己願意去的……,」他的面容一下子慘白:「那時韓先生正說著,錦繡正好奉茶進來,站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不等我答話,她便闖進來說她願意去候爺身邊,為我奪取天下,我根本不答應,韓先生那時難受地歎了一口氣,說想不到我不為清大爺或玨四爺所滅,卻是死於一個婦人之手……」

  「你胡說,你胡說,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妹妹會這樣,一定是你逼她的,你這個混蛋,」我淚如泉湧,捂住自己的耳朵,瘋了似地拼命搖頭,拒絕這個讓我肝膽俱碎的事實,然後憤怒無比地捶打他的胸膛:「你怎可如此對她!你怎可如此對她!你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嗎……」

  非白並沒有還手,只是痛苦地閉上眼睛,等我打累了,他拉著我雙手,突然語氣一變,冷冷道:「我從來沒有逼你的好妹妹,」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那天夜裡,我溫言安慰她,一切都是天意,若靠她一介女流就能得天下,那如何還有眾多英難為天下折腰,可是那天之後,她便失蹤了,我拼命打探她的消息,卻音信全無,司馬門之變後她更是候爺親點的貼身保鑣,天天與候爺形影不離,然後她給我來了一封信,說她和我有緣無份,這輩子最牽掛的人是我,而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花木槿,要我好好照顧你,宋明磊投我門下,也將你託付於我,我雖收留了你,那時心中還是萬分氣惱錦繡,並沒有將你的才華放在心上,對你也是照料不周……」

  他頓了頓說道:「後來候爺不知從何處聽來我和錦繡曾經秘密交往過,於是我便整天和不同的女子交往,好移禍江東……」

  「然後,你就將主意打到我身上,因我是錦繡的姐姐,你可以伺機報復她,你又想,萬一她真得愛上將軍而背叛你,你也能用我來要脅她,可謂一舉數得,再然後,你發現我這個又瘋又醜的丫頭還有幾分本事助你奪得天下,所以你便假戲真做,求你家老頭子將我許給你,又怛心我同非玨藕斷絲連的,就索性叫你家老頭子給我下跟那愛滋似的生生不離,一輩子只能對非玨望梅止渴,原非白,你好啊……」我憤然甩開他的手,在那裡對他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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