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第五章 落花逐流水

  櫻花樹下,妍紅的花瓣隨風翻飛,漸漸地飄落在他的頭上,我的肩上。

  他專注地盯著我,靜靜地等著我的答案,那個樣子很像以前在建州有人來家串門,大黃狂吠被怒斥之後,她會偷偷躲到一邊,認真地用那雙明亮的狗眼揣磨著陌生人,仿佛想要記住這個人的長相似的。

  一時間,我的母性本能被最大限度地激起,這樣一個孩子,高大俊美,錦衣貂裘,出身名門,卻偏偏看不見人間的美景,一時間很多疑問在心中盤旋,這個紅發少年,為什麼不說出他的苦衷,讓人來為他醫治呢?他的眼睛是先天弱視嗎?還是和白三爺一樣在紫園意外受了傷呢?

  他的神情終於有些不耐煩了,在他開口之前,我一手拉起他,另一手從他的肩頭攫取一片花瓣,放在他的掌心。

  我柔聲道:「回玨四爺,奴婢的名字和這櫻花一樣,也帶著花,奴婢叫木槿,花的顏色也是紅色的,您可記住了。」

  他渾身一震,快速收回了手,後退了一步,卻沒有甩掉掌中的妍紅。他俊臉一紅,下巴高仰,用那雙不太靈光的大眼睛斜睨著我,「你是夫人房裡的還是大房裡的?」

  「回玨四爺,兩邊都不是,木槿是雜役房的。」我恭恭敬敬地回答。

  他有些懷疑地盯了我一眼, 似乎又明白了什麼,略顯疲憊地點了點頭,又往前走,我正納悶他這是要去那裡,卻見他忽地一頭載倒下來。

  說實話,我從沒有去過北玉齋,而且整個紫棲莊園真大得如同一個國家級森林保護區一樣,我曾在裡面迷過好幾次路,索性就把他拖回就近的小北屋,自然把床上的碧瑩給嚇得咳了半天。

  他太重了,不得以,我叫來了于飛燕和宋明磊,略通醫術的宋明磊說是給餓的!可能有二天沒吃東西了,于飛燕在旁邊哈哈大笑。

  啊!?餓的?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迷路了好幾天了。

  宋明磊他們倆去玉北齋報信,離開沒多久,原非玨就醒來了,我給他一個本來是我們存糧的「鍋盔」,這種當時服役的軍人工匠發明的烙餅,為了便於保存,硬得就真跟頭盔似的,他一個闊少爺硬是吃得津津有味,愣把碧瑩看得連咳嗽也忘了。

  他吃完後,似乎才發現土炕上還躺著個人,然後爬上去像狗看到大骨頭似地又上上下下瞅了半天。

  我為兩人互相作了介紹,碧瑩看到我點點頭,才怯怯地叫了聲玨四爺,我們的玨四爺一個徑地盯著她,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算是打了個招呼。

  終於,一個光頭的突厥老家人出現在我們的陋室裡,雖然穿著玉北齋的紅色下人服,卻神情倨傲,臉上如萬年冰霜凝結,鷹鉤筆,有點像老年版的劉德華,年青時也應是個讓女姓垂涎的人物。

  原非玨難得害怕地喚了聲:果爾仁你來了。

  果爾仁淩厲已極的目光,看得我直發毛,而碧瑩嚇得差點就接不過氣來了,就這樣,原非玨灰溜溜地被果爾仁大叔領著走了。

  不管怎麼樣,原非玨和我開始正式有了接觸,于飛燕說這果爾仁曾是突厥第一勇士,在戰場上單打獨鬥地敗給原尚書後,原賭服輸,便真的在玉北齋作原非玨的僕從。

  我想那原尚書可真不是簡單人物啊,老大成了當今附馬,女兒聽說也是國色天香,武藝高強,有望要選秀進宮了,正房夫人手下有子弟兵八千,當代諸葛亮再世的枊言生作總管,老三的僕從是武林名宿,就連這位看似最沒有地位的原非玨都有個曾是突厥第一勇士之稱的老家人。

  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人才有能力網路並支使得動這麼多奇人呢,難道當初我說錦繡會令他們家貴不可言,是無意間說中了原家的心事,莫非他們真得想改朝換代?

  這個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不由得心驚肉跳,這不是不可能,這個時代外戚當權,原氏又掌握全國五分之二的兵權,全國各地還有那麼幾處擁兵自重的藩王,邊界似乎也不怎麼太平。

  這種動盪年代,搞個什麼朝代更替不算什麼難事,然而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們小五義在他們原家的事業裡又會擔任什麼樣的角色呢?

  幸好這幾年,原家沒什麼動靜,而夫人待我家錦繡亦如親生女兒,我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有時我會問原非玨,他的眼睛怎麼回事,他卻總是冷哼一聲,死也不肯說,我曾問過宋明磊能否治他的眼睛,他說他的眼睛不像是天生弱視,可能是被藥物所迷,以他的程度很難治好,然後他凝重地對我說:「木槿,這是主子和主子之間的事,二哥知道你心地善良,但這次聽二哥的話,我們做下人的還是少管為妙。」

  我明白宋明磊的意思,看來原非玨很有可能是和白三爺一樣出了場「意外」,變成了殘疾,我當時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戰,這個紫棲山莊裡到底有多少可怕的密秘?

  此後原非玨隔三岔五地在西楓苑迷路,必會準確地順道溜達到我們這裡來,奇跡啊!

  一米之內,他對誰都是睜眼瞎,卻偏偏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認出我的蹤跡,我沾沾自喜,嗯!就跟我們家大黃很遠就會嗅出我和錦繡一樣啊,動物的本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旦他人來瘋,就往往愛用他的長槍先跟我打個招呼,一個弱視的孩子舞刀弄槍已是很危險的,偏偏又愛顯。

  比如說現在,又驚得一身冷汗,這回我也惱了,跳起來,指著他的手抖得厲害:「玨四爺,你,你,你,如果你不小心紮死我怎麼辦?」

  紅發少年仰天狂笑:「本少爺武功高強,怎麼會紮死你。」

  我氣鼓鼓地,把衣物一收,就往回走,他在後面亦步亦趨,一手拽著我的袖子,歪著紅腦袋問我:「上哪兒去?」

  我一甩他的手:「我的臉流血了,去請人給我上藥,疼死啦!」

  可千萬別留疤,雖然我是不準備在這個錯誤的時空再嫁人了,可愛美依然是人的天性。

  他忽地扳過我的身子,捧起我的臉,照著傷口就是一舔,於是我的左半臉全是口水,我又受了一回嚴重驚嚇,他莫非真得要做犬夜叉,我立刻把他推開,僵在那裡:「你,你,你,做什麼?」

  「果爾仁說,女人的傷只要男人一舔就不疼了。」如果不是他面容非常嚴肅認真,我絕對會以為是黃世仁在輕薄喜兒,不過倒真沒看出來那個冷如冰山的果爾仁,如此有寫言情小說的天賦,唉!?不對,這家人家是怎麼教育小孩的?

  「玨四爺,男女授受不親,你不可以這樣輕薄一個女孩的。」我暫時忘記我的悲憤,耐心地教導這位青春期少年,心底裡我也把他算作我圈子裡的人了,我的朋友裡是不允許有黃世仁之流出現的。

  「哼,果爾仁說這些都是狗屎,」他振振有詞,毫無羞愧可言,「再說你遲早是我的人,舔個臉又算個什麼。」

  這是他對我第一次說這種話,我一下子愣在那裡,而他氣不喘,臉不紅,弱視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我很想提醒他,他當初見面時,不也覺得果爾仁口中這堆狗屎是很有道理的嘛。

  我也很想告訴他,你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屁孩,該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時候,而不是沉溺於早戀的旋渦。

  我最想讓他知道的是,對女孩的告白,同小狗之間表達友情似的舔來舔去是完全不同,不可以這麼粗魯且毫無浪漫可言。

  就在這時,一隻健壯的手臂把我拉到了身後,是宋二哥。

  他還是溫和地笑著,令人如沐春風,可是眼中卻有絲冰冷:「玨四爺,男女授受不清,我家四妹雖是個下人,也是正經女孩,如果玨四爺真中意木槿,也請回了夫人,由夫人作主才行。」

  我的心中流過一陣溫暖,前一世的我是一個標準的獨生子女,童年過得十分孤獨,一直希望有個兄弟姐妹的……

  宋明磊的形像忽然間如此高大!

  我牽著宋明磊的袖子側著身子偷偷看了一眼原非玨,沒想到他也誇張地彎著腰想看我。

  原非玨終於發現了宋明磊的礙事了,很不高興地問:「你是哪棵蔥?敢擋著本少爺?」

  這句話是他前幾天跟我學來的,我撲哧一笑,這個原非玨在整個紫棲莊園裡可能只認得出四個人,他老子,原夫人連氏,果爾仁,還有,就是我花木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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