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這一天,我無意間偷聽到,在二娘的慫恿下,秀才爹終於同意她叫牙婆子來把我和錦繡賣了去。

  明天牙婆子就要來領人了,錦繡和她的FANS舉行了集體以及個別的告別儀式,我陪著她在大柳樹旁,見完了最後的第五拔小夥伴。

  晚霞就像各色絢麗的彩緞散開在天際,她俯在我肩頭,哭得淒淒慘慘,我謹慎地看著四周,就怕她的哭聲又招來那條經常對她說話的毒蛇,幸好今天它沒有出席告別演唱會。

  我低頭,Shit,這丫頭又把鼻涕眼淚都蹭在我身上了,我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明天牙婆子來領人了,再哭,小心變成魚眼睛,把你買給東村老張頭他兒子當童養媳。」

  那老張頭是個獨眼的鰥夫,以買豆腐為生,兒子是個癡兒,他脾氣不太好,最討厭小孩,可能是那些小屁孩老是要嘲笑欺侮他的兒子的緣故。

  村裡的大人們哄孩子的一大法寶就是,再鬧,就把你送給老張頭,百試不爽。

  她果真害怕地呆了呆,然後在我的左臉上擰了一把:「你又騙我,老張頭他兒子上個月餓死了。」

  我的臉一定腫了,我捂著臉:「那就給老張頭做續弦。」

  沒想到她又想在我的右臉上擰了一把:「老張頭前天剛下葬,你還把他家的豆腐架子給偷出來說什麼要開豆腐公,公司,木槿,你這壞丫頭,一天到晚就知道嚇噓我。」

  我一貓腰躲過:「誰叫你把我的衣服又弄髒了。」

  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邊輕手輕腳地進了院子,大黃汪汪叫了幾聲,嗅出是我倆,又趴回去睡了。

  屋裡頭傳來爹爹的咳嗽聲,我即使前世沒讀過醫大,也能感覺出來可能是肺部感染了,我原本想利用老張頭的豆腐架子學做豆腐搞點第三產業,賺點錢來治他的病,現在看來不管怎樣都得跟著牙婆子走了,不然上哪去湊醫藥費?

  二娘的聲音從窗戶裡傳出來:「下作的小娼婦,你老子都病成這樣了,還三更半夜不知道著家。」

  我望瞭望天邊的最後一絲霞光,暗嗤她不但毫無邏輯理論而且罵人帶髒字,毫無水準可言。可是又怕爹爹信了她的話,更氣得不行:「二娘,我們給爹去采板藍根了,馬上就睡了。」

  夜裡,錦繡依然八爪魚似的抱著我當人動電熱毯,暗中抽泣著:「木槿,我怕,要是牙婆子把我們分開怎麼辦?」

  「別擔心,姐姐會有辦法的。」我一般只有在特殊時刻才用上姐姐兩個字來加強效果,果然她漸漸放下心來,進入夢鄉,然而黑夜中的我卻比她更加茫然。

  第二天下巴上長著一顆大痦子的牙婆子陳大娘來了,不出所料,她一眼看中了錦繡,我和她討價還價由三兩開到六兩,而我則以二兩賤價自己把自己給賣了,條件是和錦繡賣去同一戶人家好照應。

  當時二娘和那個大痦子牙婆子的表情完全一樣,像是在看著外星人,估計沒想到我如此能說會道。

  莫道我可是慣于和任何小販血拼殺價的大都市小姐,更別說當年從英國MBA留學回來,何其風光地挑選五百強外企,哈哈……

  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的我,身價也就是這二兩銀子了。

  錦繡很欣喜地能和我在一起,但又泫然欲泣地望著我,我心如刀絞。

  我拉著她跪在秀才爹的窗前,默默地磕了三個頭,大聲說道:「爹爹,我們這就跟著陳大娘去西安原大爺家做丫環了,木槿會照顧錦繡的,請爹爹養好身子,別惦記著咱們,等過些年,我們放出來了,一定會回來孝順您的。」

  這些都是混活,牙婆子都說是帶女孩子出去做傭,可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麼勾當的,西安路途遙遠,哪還有可能活著回來?

  我抬頭望著破舊褪色的窗櫺,一陣寒風吹過,去年被旺財的小手捅破的紗糊紙向外乾巴巴地卷著,隨風發出啪啪的聲響,我思忖著那秀才爹是躺床上睡著了,還是坐起來透過窗子看我和錦繡最後一眼呢?

  風停了下來,屋裡安靜得過分,連平時吵得我頭痛的咳嗽聲也沒有了,看來他還是太過重男輕女,有了旺財,買掉個把女兒無所謂了吧!

  我牽著錦繡,黯然欲走,卻聽見屋內傳來男人虛弱的聲音,伴著輕不可聞的抽泣:「你們……你們要照顧好自己,莫叫人欺侮了,爹爹……對不住你們。」

  我的淚再也忍不住留了下來,大聲說:「爹爹,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大黃搖著尾巴慢吞吞過來,依舊很酷地蹭著我和錦繡,它有些迷惑地看看我們,又看看陳大娘,嘴裡嗚嗚悲鳴著,我顫抖地摸著大黃的腦袋;旺財的小身子在二娘的懷裡掙著,哭著要我們抱,連一向兇悍的二娘也十分傷感。

  陳大娘開始催我們上車了,圍觀的街坊鄰居們也幫著掉著眼淚。

  我一咬牙拉著錦繡登上陳大娘的牛車。

  那一天,花家村的小夥伴們都坐在柳樹上一個一個高呼著:「木槿,錦繡,早早回來。」

  而大黃跟在我們的牛車後面跑了很久很久。

  就這樣,我們被長著大痦子的陳大娘用牛車載出了花家村,那一年,我和錦繡剛八歲,正好是可以進入小學的年齡。

  §第三章 紫園春誰主

  一路北上,天氣越來越冷,我和錦繡的天涯淪落人也越來越多,由原來的八個變成了十二人,黑了心的人販子給的食物少得可憐,活動空間也少,他們為了省錢,能不住店就不住店,一天只吃一餐,我又把二分之一的食物給了錦繡,所以一路上大部分時間我選擇睡覺來養精蓄銳,即使如此,我依舊觀察形勢,同行十二個小孩,只有五個女孩,除了錦繡,碧瑩,呃!勉強加上我,都姿色平平。

  而那些男孩子,一律都把目光放在我家錦繡身上,如同花家村中的「錦繡現象」一樣,所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想著如何能在這些人裡面交幾個朋友,若是賣到一個地方,也好有個照應,於我慫恿錦繡儘量友好的微笑,加上我的巧舌如簧,原本沉悶的車廂有了笑聲。

  那群男孩中老愛哭鼻子的叫齊放,長相頗為清秀俊俏,目似朗星的叫宋明磊,他身上有一股我那秀才爹的儒味,而且他的衣服也是我們所有人中最為乾淨的。

  比較有意思的是那個黑臉膛,說話像雷鳴似的山東小子,比我們都年長,個子也最為高,在車廂裡站起來都得彎著腰,很張飛的味道,卻偏偏有著和歷史上最嬌嬈的皇后同樣的名字,飛燕,哇!他叫于飛燕呀!

  當時我的表情,有點瞪目結舌。

  錦繡及時推了我一把,紫瞳難得白了我一眼,咦?莫非她喜歡這種調調的男人?

  他倒是很大方的搔一搔頭,嘿嘿笑道:「俺娘生俺的前一天,夢見一群燕子在飛來飛去,就給俺取了這個名子。」

  見他如此豁達,我倒不好意思起來,彌補地告訴他趙飛燕的故事,並表示未來他會大富大貴的意思,他聽得一愣一愣,小黑臉紅撲撲的,真像前一世我可愛的侄兒,如果不是我現在的年齡太小,而且看樣子錦繡對他挺有好感的,怕破壞姐妹之情,我真想去捏捏他的小臉。

  言歸正轉,總之車廂裡的氣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那些原本盯著錦繡的目光都刷刷地轉到我身上,連那個家道中落的碧瑩也把眼睛從腦門上移回了眼眶,和我攀談了起來,不過當她知道我們是小山村出來的,而不是和她一樣是書香門第出身,眼睛又立刻長回腦門上去了,整個車廂裡,她只和宋明磊講話,哼!小丫頭片子。

  那個宋明磊,有問必答,不問則不答,惜字如金,相當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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