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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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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眨眸,「王上不信寐兮,寐兮無話可說。」 秦王怒哼一聲,「寡人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嗎?」 「王上親眼見到寐兮與衛尉行苟且之事了嗎?」我抬眸直視他,譏誚地反問。 「那你為什麼在榮華殿?你不是應該在這裡嗎?」秦王不信,氣急敗壞地問。 「寐兮覺得氣悶,便外出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住過一陣子的榮華殿。寐兮在榮華殿前站了片刻便想回殿,沒想到不小心崴了腳,正巧衛尉經過,扶寐兮到殿中稍事歇息,僅此而已。」 「如此簡單?」 「原本就是如此,只是王上聽信讒言罷了。」我緩緩起身,語意慳鏘,「王上該知道,皓兒冊立為太子,寐兮榮寵不衰,風頭強勁,宮中多少人眼紅妒忌,想置寐兮於死地。樹大招風,有人在王上面前編排寐兮的罪行,甚至在背地裡陰謀設局陷害寐兮,並不出奇。」 秦王似有所悟,卻又半信半疑,陷入沉思。 假意委屈,我滿目悽楚,「寐兮王嗣在身,又怎會與他人苟且?為王上懷胎,本已辛苦勞累,不想招來橫禍,為人陷害,寐兮真的很冤枉……」 秦王毫無所動,靜靜不語。 淚光盈盈,我悲淒道:「既然王上不信寐兮,還請王上賜寐兮一死。」 猛然地,秦王扣住我的下頜,雙目上翻,切齒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我呵呵一笑,「王上如何處置寐兮?」 「待寡人審問過夜梟,再來處置你。」秦王瞳孔微縮,氣哼哼地放開我,「倘若你真的背叛寡人,寡人絕不會輕饒。」 「但憑王上處置。」我恭順地垂眸,輕咬著唇,繃緊的身子稍稍放鬆。 「王上……王上,大事不妙了……」李也的喊聲由遠及近,只是須臾,他急匆匆地沖進寢殿,一臉急色,卻見秦王滿面怒容,便驚懼地止步,躬身稟報,「王上,出事了。」 秦王不悅地問:「何事?」 李也焦急道:「喜宴那邊出事了,諸臣腹痛,許是膳食出了岔子。」 秦王面色微變,「腹痛?傳大夫診治了嗎?」 膳食出了岔子?莫非膳食被人投毒?我細細尋思,先有秦王「捉姦一雙」,再是群臣腹痛,接著將會發生什麼?我感覺得到,今晚必不尋常,定是有人佈局有所籌謀。 李也道:「已經傳了,不過大夫還沒到,王上趕緊過去瞧瞧吧。」 秦王邁出兩步,忽又止步,撂下一句冰冷無溫的命令,「乖乖地待在寢殿,寡人稍後就回來。 之後,他又吩咐咐侍衛好好看守,沒有王命,不許我出殿。 然而,秦王並沒有走出日照殿。當他正要離開時,贏蛟所帶領的數百精兵匆匆趕到。 聽聞急促而淩亂的橐橐聲,我奔出寢殿,隱身在圓柱後望向殿門處。士兵如潮,槍戟橫胸,擋住秦王的去路,毫不畏懼眼前秦國至高無上的王。 贏蛟從精兵中緩步行來,穩穩站定,凜然氣度與其父如出一轍。 「蛟兒,沒有王命,你不得回咸陽,你這是幹什麼?」秦王冷靜地質問,王者之威不容侵犯。 「父王,兒臣這也是迫不得已。」贏蛟半是恭敬,半是乖戾。 「放肆!」秦王揚聲怒斥,「全部退下!」 數百精兵不所所動,並不聽命于秦王。 事已至此,我可以斷定,贏蛟必是與蒙王后、蒙天羽密謀多時,欲在王子戰喜宴當晚兵行險著,以蒙氏精兵控制王宮,逼宮奪權。蒙王后失寵已久,太子之位旁落他人,蒙天羽在朝中亦處處掣肘,因此他們聯手反擊,後發制人,以圖重掌贏氏朝政。 贏蛟帶領數百精兵長驅直入日照殿,只怕整個王宮早已被蒙氏一黨掌控,照此看來,宮中諸門衛屯兵不敵蒙氏精兵,秦王勢孤力單,我與皓兒亦將成為他們的俘虜。 無情不知被收押何處,是否安然無恙?眼下形勢危急,我該如何是好? 眼見無人遵從王命,秦王震怒異常,「蛟兒,你反了不成?」 贏蛟邪笑道:「兒臣只不過想請父王做點事兒,其一,廢太子贏皓,立兒臣為太子;其二,斬禍國妖孽鳴鳳夫人。」 「混賬!太子已立,怎能更改?再者鳴鳳夫人並非禍國妖孽,為何斬殺?」秦王破口喝斥,氣得渾身發抖。 「這麼說,父王不願意了?」贏蛟笑眯眯道,「父王一意孤行,兒臣自當不強人所難,不過就要委屈父王了。」 「你想幹什麼?」秦王略慌,大喊,「來人……來人……」 「父王,沒用的,整個王宮都在兒臣手心裡,明日一早,整個秦國就屬於兒臣,寡人就是天命至高的秦王。」贏蛟陰鷙道,滿面陰邪。 李也怒道:「王子蛟,王上仍然健在,你豈能自封為王?」 贏蛟斜眼望向李也,「李也,你想滿門獲罪嗎?」 李也驚駭得垂首,噤聲不語。 秦王氣得渾身劇顫,結巴道:「你——你——你——」 贏蛟厲聲下令,「來人,送父王回日月殿。」 話音方落,便有兩名精兵上前架住秦王,秦王震驚,劇烈地掙扎,「放開寡人……贏蛟,你好大的膽子……贏蛟……」 日照殿的守衛,在蒙氏精兵面前,從始至終不敢妄動。 秦王的喊叫聲漸漸消失,贏蛟並不急著離去,而是邁步入股,朝我笑道:「夫人,別來無恙?」 今晚,我在劫難逃。 可恨我竟然沒有料想到他會在這大喜之日發動宮變,奪回原屬於他的一切。千算萬算,千防萬防,卻進料到這只豺狼短短時日內便回來復仇。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尚不知皓兒與無情的生死。 「要殺要剮,悉隨尊便。」我微揚下頜,不瞧他一眼。 「母后要你怎麼死,你就怎麼死。」贏蛟得意道,眼中盛滿了意氣。 *** 夜幕下的王宮,靜謐得異乎尋常。 沒有宮變的跡象,沒有殺戮的殘酷,沒有漫天的血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贏蛟與蒙王后如何掌控了王宮?如何制服八百侍衛與八千衛屯兵?如何?而喜宴上的群臣,是否已知秦王被軟禁,贏蛟與蒙王后犯上作亂?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作罷。 我只去過陽碩殿兩三次,僅有的印象便是寂寥而沉重,仿佛彌漫著濃郁的怨氣。 蒙王后盛裝等候我的到來,褐紅深衣紋飾繁複,飛凰翱翔,栩栩如生;裙裾綿長,徐徐拖曳,宛如一灘猩紅的血凝固在地,觸人的眼。 她徐徐行至我跟前,捏著我的下頷,「吾年輕時,也如你這般嬌豔動人。」她長長的指甲從我的臉上慢慢劃過,剌疼得艱,「這張臉蛋,迷倒不少男子,不愧是天下人口口相傳的豔姬。」 我冷冷地盯著她,不想開口。 「怎麼?不服?」黛眉吊高,她陰陽怪氣道,「不服,也得服。」 「當日你如何陷害吾,今日吾要加倍償還。」她再次捏住我的下頷,疼得我直抽氣。 她如何折磨我都沒關係,只要不傷及腹中孩兒。我一邊防著她的喪心病狂,一邊想著如何逃脫,然而,殿外重兵聽命,即便我挾制了她亦無可奈何,因為皓兒與無情很有可能已被他們挾制。 蒙王后伸手按著我的小腹,漸漸用力,「胎兒還這麼小,倘若數人與你苟合,不知這苦命的孩子能否活下來?」 聞言,我大駭,求道:「孩子無辜,懇請王后念在贏氏列祖列宗的份上,放過孩子,王后想要我這條命,拿去便是。」 她縱聲奸笑,「贏氏列祖列宗?你瞞得過王上,可瞞不過吾。」 此時此刻,我只能以謊言保住孩兒一命,「王后莫血口噴人,我腹中孩兒的確是贏氏子孫。」 「這孩子不是王嗣,是衛尉夜梟的孽種,別以為吾整日待在陽碩殿就什麼都不知道,你與夜梟的姦情雖然神不知鬼不覺,不過這宮中任何人、任何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吾豈會不知你與他在榮華殿行苟且之事?」 薑,果然是老的辣。蒙王后懂得忍,也很能忍,即便早就知道我與無情的私情,也不告發我,而是著眼於大局,待良機一到,以精兵控制王宮,挾制秦王,再來處置我與皓兒。 蒙王后打量著我,陰險地笑,「既然是淫娃蕩婦,吾便找些人讓你過癮。」 我全身一僵,此舉果真歹毒! 我苦苦求道:「懇請王后一刀了結我。」 蒙王后笑吟吟道:「你不守婦道,與衛尉私通,令王上蒙羞,怎麼說吾也要替王上好好罰你。」 她一本正經的神色,必定不是嚇唬我。我心急如焚,冷汗直下,現下該怎麼辦?如何保全自己?如何保住腹中胎兒? 片刻之間,三名士兵持槍入殿,聽了蒙王后的命令,皆是愣住。蒙王后大聲一喝,他們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放下長槍,向我走來。 我驚恐地後退,後背冷汗淋漓,手指扣住一枚銀針,以備不時之需。 「抓住她,退縮者,斬!」蒙王后重聲下誇,笑意奸邪。 「諾。」三名士兵齊聲應道,如狼似虎地逼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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