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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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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知道,他責怪我太魯莽,卻只能稍後再向他解釋了,不過他應該會派人暗中跟著我。 隨著占南風出了趙軍大營,來到一片樹林,我站定,問道:「你想與我說什麼?」 一身淡藍長袍,身形修長,秋日金芒從林間樹梢灑下,落在他的身上,清俊的身影沐浴在光芒中,眼眸似星,輪廓分明,別有一番沉峻、鋒銳的氣度。 他勾唇一笑,懶懶道:「敘舊罷了,你何須緊張?」 「楚趙真的結盟抗秦嗎?」我決定先發制人。 「你覺得呢?」占南風隨性地問,「你似乎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公子翼,而是不相信你。」 「哦?」他探究地瞅著我,微風拂過,日光微閃,劃過他的眼眸,耀出一絲明銳的芒色,「雅漾,為何不相信我?」 他的嗓音沉如深淵,悄然撥動我的心弦。 聽到「雅漾」二字,我重重一震,卻在他鋒利的目光下不動聲色,「因為你要滅趙,二哥。」 靜默。 樹林靜如深夜。 日芒光轉,二人久久對視。 占南風低聲笑起來,「你是否太過思念公子淵,因而錯將我當做你二哥?」 我不知他究竟是不是已經身死的二哥,只是試探罷了,之所以覺得他有可能是二哥,是因為他對我的事太過關注,而且他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像二哥。然而,他如此反應,我實在無法辨別。 「雅漾已死,我是扶疏。」我冷冷道。 「你是衛國公主,此生此世無法改變。」烏黑面具在秋陽下更為沉黑,「你不想被人識破身份,尤其是趙慕,但是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與使命。」 「無需你提醒,我一直都記得。」 「我不是提醒你,而是警醒你,你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便是復仇、滅趙。」 「是誰跟你說,我苟活世上就要復仇、滅趙?我只是一個弱女子,被秦王送到吳國為質,後被陷害差點兒丟了性命,若非趙慕,我早已被趙顯送回秦國。」怒氣上湧,我朝他吼道,「就因為趙慕是趙國公子,我就不能與他在一起嗎?為了滅趙,我犧牲一生的幸福,這才是應當的,是不是?」 占南風無語以對,眸光微轉。 我氣得渾身發抖,「即使父王母后在世,即使二哥仍然活著,他們都也希望我快樂地活著,無需為了滅趙或者復仇而犧牲已經握在手中的幸福。」 他淡淡啟唇,吐出沉重之語,「亡國之仇,滅家之恨,不共戴天。」 我冷笑,「就算我願意,我該怎麼做?刺殺趙慕,還是什麼?」 占南風面寒如冰,「以你的醫術,以趙慕對你的信任,殺他並不難。」 「我不會殺一個我愛的人,也不屑於以醫術殺人。」我義正辭嚴地怒叱。 「如此,你鐵了心,忘記家國仇恨,與仇敵共枕?」他厲聲責問,黑眉緊蹙。 「你只是二哥府上的謀士,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管。」怒火升騰。 「公子淵臨死之前,囑咐我好好保護你,協助你複國,協助你復仇滅趙,你的事,我必須管。」占南風猛地扣住我的雙臂,疼得我扭眉。 我怒視他,「放開我!」 他撤了一半力道,深切地望我,「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協助你。」 我連聲冷笑,「協助我?我望著滿目瘡痍的衛宮的時候,你在哪裡?我悲痛欲絕的時候,你在哪裡?我成為趙顯府上舞姬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在秦國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在吳國水深火熱、度日如年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為了自己的前程,投奔公子翼門下!」 話落,我鄙夷地瞪著他。 占南風放開我,再次失語,深深的無奈。 半晌,他道:「好,就算是我不對,從今往後,我會全力協助你。」 「我不需要你的協助,只要皓兒開心快樂,我就滿足了。」 「你完全拋棄家國仇恨了?」占南風似乎對我絕望了。 「是。」 我早已做了抉擇——選擇趙慕,選擇一世安穩。 如此抉擇,也許父王母后會責怪我,二哥會責怪我,所有無辜慘死的人會責怪我,但我寧願相信,他們也希望我活得輕鬆一些、快樂一些,而不是為了家國仇恨付出一生。 占南風站姿如山,目光若刀,「既然你選擇趙慕,便不要後悔。」 他大跨步離去,轉身的刹那,滿面怒容,藍袍微揚。 我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水霧朦朧了雙眼。 由於趙慕統軍,十日來,秦軍不敢發動攻勢,兩軍互相觀望。 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應萬變。趙慕如是說。 然而,如此消耗下去,如虹士氣便會跌落。 趙慕與我商議之後,決定與秦軍一戰。 兵分三路,東路攻長平以東的秦國大軍,中路攻長平以南的秦國大軍,西路攻長平以西的秦國大軍,三路齊頭並進,此乃師父依據奇門八卦所創的奇門陣法「陽裂三疊」。 這日一早,天象陰沉,冷風激蕩,趙慕升帳點將,三路大軍一齊開拔,猶如三枚利劍射向秦軍大營。 趙慕並不熟悉此陣,安排我與他坐在主帥戰車上,皓兒本想跟來,經趙慕教導後打消了念頭。 西路大軍八萬,中路大軍七萬,東路大軍七萬,趙慕親率西路大軍攻秦營。 十萬秦軍出營壘迎戰,嚴正以待,兩軍對壘,劍拔弩張。冷風過境,滑過鐵甲,長平西部仿佛湧起一層層的黑浪。 坐在趙慕旁側,我忽然覺得此次戰爭是為我而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倘若趙慕為勝者,那麼我便能長久地留在他身旁,再也無需擔憂秦王會派人接回皓兒與我,從此我便擺脫秦王寐姬的身份,成為睿侯的妻。 殺氣漸濃,號角驟響,戰鼓動地,騎兵先鋒縱馬飛出大軍,沖向敵方。秦軍亦有騎兵飛出,馬蹄震地,千軍萬馬的奔騰,令大地震得厲害。 簇簇利箭猶如飛蝗般射向對方,每個騎兵都滿面殺氣地射箭,阻止敵方攻勢。 有人中箭落馬,馬踏屍身,血肉模糊,壯烈犧牲。 緊接著,戰車浪潮般狂奔,依陣猛攻。秦軍亦為戰車,狙擊之勢勇不可擋。 陣腳穩固,戰車自成「陽裂三疊」陣法,兵分三路,仿似大鵬展翼張開,將秦軍戰車圍合,近身肉搏。寶刀飲血,長槍直刺,利戟穿胸,廝殺越發慘烈。 刀光森寒,熱血飛濺,戰士們不斷地跌落戰車,亡魂永逝。 眼見如此真實、如此殘酷的殺伐,寒意流遍全身,然而,在此生死由命、熱血沸騰的沙場上,又有一股滾燙之流灌入我體內,全身的血液隨之滾沸,滿腔豪邁。 這是正義之戰,這是趙國反擊秦國攻略的正義之戰。 我側眸看著趙慕,他手執令旗,沉毅如山,冷峻似鐵,臉繃如弦,側顏如刀削一般剛硬冷厲,俊眸不再溫潤平和,而是充滿了滾滾殺氣。 陽裂三疊的厲害之處在于,為陰象,為詭道,於六儀之下而不見其形也。 趙軍陣腳嚴謹,依令旗指示變陣,陣法變幻莫測,詭異至極,殲敵無數。而秦軍未曾見識過此陣,陣腳大亂,彷徨四顧,左右顧之不暇,想突圍卻被圍殲,被迫抵抗卻處處掣肘,根本施展不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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