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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我一定不讓你死。」我倔強道。

  皓兒乖乖地坐在一旁,不打擾我,忽然拿起暗器左看右看,「母親,這是什麼?」

  我大驚,斥責道:「有毒,不要碰。」

  皓兒嚇得撒了手,「母親,這個奇怪的暗器,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歪頭想了想,「對了,有一次我看見公子雍和將軍談論這種暗器,我記得了,叫做『鐵蒺藜』。」

  無情沉沉開口,說得緩慢而艱難,「鐵蒺藜在戰場上用得多,將鐵蒺藜撒布在地,用以遲滯敵軍行動。」

  對了,是鐵蒺藜。

  師傅跟我提過鐵蒺藜,可惜我沒見過,見到此物也是不識。此暗器刺尖形如「蒺藜」,故名「鐵蒺藜」。近幾十年,一些人心性兇殘,以鐵蒺藜為暗器,淬以劇毒,害人無數,而所淬的劇毒,是從毒蟲上提煉出的毒液,如蠍子毒、蛇毒、蜈蚣毒、朱蛤毒、蟾蜍毒等等,數種毒液混合調製而成的劇毒,毒性驚人,只有制毒人才有解藥。

  鐵蒺藜上的劇毒,若沒有解藥,解毒只有一個方法。

  先行施針阻止毒氣的蔓延,讓皓兒看著他,然後出門尋找一處適宜的樹叢。

  距竹屋不遠的樹林裡,雜草叢生,草地柔軟,尚可一用。

  子時將至,我們三人來到此處,皓兒站在前方放風,我擔心過了時辰,迅速地褪下無情的衣袍,當進行到最後一件遮羞衣物時,昏昏沉沉的他突然睜開眼,握住我的手腕,「你做什麼?」

  即使聲音有氣無力,即使虛弱得再無反抗之力,他的眼神仍然冷得懾人。

  「相信我,我會解毒。」我急促道,此時已沒有多餘的時間解釋太多。

  「解毒需要如此嗎?」他的眼眸眨了幾下,似有窘意。

  「不得不如此,此為獨門醫術。」我堅定道,閉眼扯下他最後一件衣物。

  其實,我的臉頰已燒得紅透。

  無情閉上雙眼,再沒有與我多費唇舌。

  我精准地施針,腳底、頭頂、胸前、後背,慶倖的是,正巧趕上子時。

  然後,我為他推宮換血。

  半個時辰後,他嘔出不少烏黑的毒血,臉上的暗青淡去,唇上的烏紫不復再見。

  師傅說,子時最宜解毒。此時萬籟靜謐,最宜吸收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中毒人赤身暴在野外,日月精氣可抵消體內部分毒氣,加之施針引導,毒液隨之外流,便可逼出大部分毒素,但是,必須赤身,毫無遮蔽,否則,輕則下肢僵硬,重則命喪當場。

  折騰良久,我累得頭昏眼花,奇怪了,再怎麼疲倦,也不至於頭暈呀!

  片刻,黑暗鋪天蓋地地襲來,我閉上眼睛……

  睜眼時,我的右小腿又麻又痛。我掙扎著支起身子,看見無情吮吸著我的小腿,吐出一口烏黑的毒液,再吮吸,再吐,莫非我被毒蛇咬了?

  「餘毒未清,你怎麼可以為我吸毒?」我氣急敗壞地斥道。他毒上加毒,只怕更加難以解毒,我的醫術並不高明,也很少施展過,此次為他解毒,我實在沒有多少把握。

  「被毒蛇咬了,你竟然不知道!」他已穿好衣袍,以衣袖抹了抹嘴唇,抬眸瞪向我。

  「可能剛才為你推宮換血的時候過於專注……」我依稀想起那會兒小腿上一痛,像是被什麼叮了一下,「你身上的毒……」

  無情打斷我,攬著我起身,「無須為我費心,以毒攻毒,不是更好?」

  此人竟如此不知好歹,枉費我一番好意。我佯怒道:「我那麼辛苦才撿回你一條命,你怎麼可以如此隨便?」

  身子騰空,他橫抱著我,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未曾有人如此抱過我,面頰羞紅,我叫道:「放我下來。」

  無情沉聲道:「煩人。」

  服藥三日,無情體內殘餘的毒已清,我的蛇毒也解了。

  解毒一事之後,我發覺他的態度有所改變,雖然他仍然寡言少語、神色冷漠,但他嘴角的弧度卻時常牽起,目光柔和。有時候我發覺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和以往並不一樣,我故意突然抬眸,迎視之際,他面色突變,慌張地移開目光。

  真是個怪人。我沒有多加理會,或許他在猜測我究竟是何人,為什麼懂得如此醫術,或許他感激我救他一命……

  這晚,我站在屋前看著皓兒劈柴,想著那些突然降臨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應該不是為無情而來,假若是為他而來,就無須抓我和皓兒。那麼,是誰要抓我和皓兒?秦國?秦王?還是秦王后?或者是哪位夫人?可是,黑衣人並非想置我們於死地,而秦王后和任何一位夫人,都希望我拋屍荒野,再也不能回秦,因此,黑衣人有可能是秦王派來的。

  蒙天羽沒有帶回寐姬和王子皓,會如何稟報?說我們意外跌落山崖?無論是何種解釋,都是「意外」兩字。也許秦王不太相信蒙天羽的說辭,也有可能秦王會派人明察暗訪,而那些黑衣人並未稟明身份,斷然不是秦王派來的。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趙國,趙成侯,趙顯。

  我幾乎可以斷定是他,時隔十二年,他仍然記得他的籌謀。

  「在想那些黑衣人?」耳畔突然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不知何時,無情已站在我身邊。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側眸一笑。

  「我想過,你當然也會想。」他的鬢髮依然淩亂,靠得這麼近,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堅毅剛正的面容,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並不英俊,相貌卻有慷慨之氣,二分疏離,三分淩厲,五分英氣,不夠驚豔,卻是越品越有味道。他絕非凡人,對於那些突襲的黑衣人,他應該有所揣測。

  我有心試探,問道:「你和那些黑衣人交過手,有什麼發現嗎?」

  無情淡淡地下了結論,「身手不錯,走狗而已。」

  「為你而來?」

  「為你而來。」

  「那你猜出我的身份了嗎?」我側眸看他,想從他的臉上瞧出點兒什麼。

  「何須猜?嬴皓,寐姬。」他目視前方,嘴裡吐出兩個輕而堅定的名字。

  我心下微震,他竟如此厲害,猜得出我和皓兒的身份。他是怎麼猜到的?

  我思緒飄飛,從我醒來的那一刻,到今夜,發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瞬間,點點滴滴,毫無遺漏,除了皓兒的名字,他一無所知,怎麼會猜得到我的身份?莫非是從黑衣人口中得知?

  呀,對了,鐵蒺藜。皓兒說起鐵蒺藜的時候,提到了公子雍,而公子雍是吳王第三子,也是當今世上以手段陰狠著稱的公子。能夠識得公子雍,定非凡人,加之前不久三國聯軍滅吳,因此無情料定皓兒就是在吳國為質的嬴皓。

  想不到皓兒無意中的一句話,竟讓他推測出了我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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