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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皇后淒切道:「臣妾遵命。可是濂兒……」

  「朕已經跟他說了,兩天后宮宴,令他將太子妃帶來,倘若那日朕見不到她,休怪朕無情了。」

  皇后聽皇帝這麼一說,半是喜悅半是驚恐,唯唯應答。抬眼看著默然良久的天濂,喚道:「濂兒。」

  天濂想是被天威給震住了,這回朝著父皇深深鞠躬,老實道:「孩兒知道了。」

  皇帝的臉色這才轉陰為晴,語氣緩和道:「你們新婚不久,小倆口難免拌嘴,不要意氣用事,要多替江山社稷著想。等宮宴完畢,父皇再找你們談話。」

  天濂唯唯從命。皇后又驚又喜的看著他,心裡的一塊巨石落了地。

  轉眼兩天過去了。

  皇后平素最喜歡兩件事,遊玩賞花和宮宴。這宮宴上自然她這個皇后最出風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眾嬪妃,眾大臣齊呼娘娘千歲,山海嘯般。一身鳳冠霞帔,母儀天下,這是她最驕傲的時刻。今日又添加了閉月羞花的兒媳婦,必是滿座皆驚。如此想來,怎不讓她的神采更加燦如春化,皎如秋月?

  頭上綴著精美的鳳尾,珍珠如意,環佩珊珊,皇后由侍女扶著,往宴殿上走。

  宴殿裡早齊齊坐滿了人,正面簷前掛十二盞寶蓋珠絡的琉璃燈,兩旁地上點著四尺多高的九瓣蓮花燈,滿殿通明。周圍桌子皆擺滿玉盤珍饈,櫛比羅列。

  「皇后娘娘駕到!」隨著宮人的高喝聲,那些要臣和皇帝平日裡寵愛的嬪妃紛紛起坐,齊齊跪拜。皇后含笑示意眾人平身,由宮女扶著在正上座的鳳位上坐定,這才凝神環視。嬪妃裡最出格的自然是最受寵的盧容華,她的位置被分在隔皇上兩個座位的距離,此時她正半笑不笑的朝著她看。

  皇后從容地將眼光落在要臣位置,一眼瞟見楚士雄正在與別人低聲笑談,她的眼光停駐片刻,又掃過去,但見柳南天正滿臉焦慮的目視著她,她微微示意,不留痕跡的點了點頭。

  除了皇上,天濂和太子妃還沒出現,她的心裡自然忐忑不安,生怕中間有什麼變數。濂兒做事一向為所欲為,看他在父皇那裡還算老實,這麼晚了還不出現,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還在著急著,皇上駕到。一陣跪拜禮儀後,皇上掃視四周,張口就問:「濂兒呢?」

  「這……想是在路上耽擱了。」皇后支吾了一聲。

  「諒他不敢不過來。」皇帝冷哼道,也不看她一眼,命宮人禦筵開始。

  宮人一唱和,教坊司開始奏樂,正中幾名金翠美人歌舞雙行,真個是悠悠音調繞梁飛,濟濟舞衣翻月影。眾宮女穿梭于筵宴之中,手捧瓊漿玉露、百味五俎,雪藕冰桃,四周錦繡綺羅,合殿飄香。

  皇后手掂珊瑚紅瑪瑙杯,面對著滿眼的香醪膾鮮,卻是一絲食欲都沒有。

  此時皇上滿臉含笑,花紅柳綠間載笑載言。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漸漸被皇上冷落了,如今他是懶得抬眼看她,要不是有濂兒,恐怕她早入冷宮深院,難以再見君王面了。心中悽楚著,余光瞥見盧容華正對著皇上秋波暗送,神情悠遠。這個該死的狐狸精,她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忽然,大殿門口傳來了宮人尖細的稟告聲,那聲音在皇后耳裡從來沒有如此的美妙動聽過,她不禁精神大振,端正儀態,那種難以掩飾的喜悅,在她的臉上層層漾開了。

  殿門豁然大開,一對壁人出現在清光皎月下。少年一身棗紅衣衫,儀錶天然磊落,丰姿超群。身旁的少女湖青衫子,面上腮暈潮紅,身材輕盈合度,舉止風雅宜人。這時,笙樂聲戛然而止,先前的歡言笑語聲也驟然停住,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了他們身上。

  殿內鴉雀無聲,鎏金蓮紋臺上的蠟燭燒得正旺。少年朝少女微微一笑,手拉著她的手,兩人穿過櫛比齊排的筵席,朝著正上方的龍座冉冉而來。

  席間的楚士雄震驚了,他瞪大著眼睛,眼前的景象似是難以置信。接著,他的目光凝聚在那道湖青上,腦海裡如同策馬疾馳過崇山峻嶺,小巷內那婦女倉皇而逃的身影再次在眼前掠過……

  突然,一種奇怪的磕碰聲從後側傳來,他不由得轉臉去看,柳南天面色煞白,手中的酒樽磕倒在了桌幾上,樽中的酒滴滴嗒嗒順著桌面流淌下來。

  皇后死死地盯著他們,周遭的一切似在搖晃,眼前向她走來的人影逐漸變得模糊,她不得不用肘臂撐住桌面,以防自己搖晃顫抖的身子滑下來。

  皇帝的眼光一直落在少女身上,待辨認出她就是自己在宮裡遇到的踢毽子的少女時,一抹笑意洇在他的嘴角邊。

  天濂拉著青瑣跪膝下拜:「兒臣叩見父皇、叩見母后。」皇帝剛要開口,一旁的皇后神經質的低呼道:「你把她帶來幹什麼?」

  「怎麼回事?」皇帝蹙眉,「和濂兒一起的是——」

  「和孩兒拜過堂的人。」天濂不緊不慢,從容回答。那話說得鏗鏘有力,字字入耳,皇后死咬住下唇,寂然無語。

  皇帝發出爽朗的笑聲。那邊的盧容華笑道:「太子妃比上次更顯俊俏了,和太子殿下真是天生一對。」另外幾個見過青瑣的妃子附和著頻頻稱讚。

  皇后灰白了臉,連腸子也悔青了。

  喧嘩的場面重新開始。皇帝微笑著目送天濂帶著青瑣在宴席上坐定,還體貼的夾了塊魚片放在她的盤中,青瑣含羞接過,一雙眼睛偷偷地往四周張望著,他臉上的笑意愈加深了。

  大宴已成,眾樂齊舉。皇后眼睜睜看著皇帝攜了天濂他們,在宮女寶扇的簇擁下,輕輕款款向皇帝的寢殿裡走去,她的心裡沮喪透頂。

  曲闌人散,眾臣紛紛告退。皇后步到已經癱坐在桌旁的柳南天面前,喚來楚士雄,歎息道:「柳愛卿今日醉了,你送他回去吧。」

  彎鉤明月,流光似水,又是玉漏更深的時候了。白日裡赤錦金琉的宮牆殿閣,此時靜謐得近乎死寂。幾匹人馬擁著一駕馬車從皇宮大門出發,投入更深更暗的靜夜裡。

  街面上闃無人跡,間隔幾丈遠的距離,有蘇木紅的牛皮燈掛在屋簷下,燈光半浮半沉。周邊的景致影影綽綽顯得模糊不清。一串串不緊不慢的馬蹄聲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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