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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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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瑣凜然堅守在假山上,帶著漠然的冷笑。間或有風徐徐吹起,撩撥著一邊蓬鬆的亂髮,整個身軀顯得娉婷多姿,迎風欲飄。 假山下圍觀的人群突然鴉雀無聲,宮人們齊齊下跪。青瑣憑風望去,原來在人群後面站著二皇子天清,冠玉般的眉目間凝了陰鶩,此時他的目光冷冷的掃視了跪在地面上的宮人,然後緩步向她走來。 天清毫不費力地登上了假山,一聲不吭地站在她的面前。他那雙本來藏著陰鬱的眼睛,此時一瞬不眨的凝視著她。接著他向她伸出手來,他的動作那麼自然又似乎不可抗拒,青瑣在一陣恍惚後,竟然伸手接住了。 天清拉著她從假山上盤紆而下,從始至終沉默著,在眾目睽睽之中揚長而去。 青瑣任由著天清拉她走,繞過十二回廊,忽見前面崇閣巍峨,層樓高聳,天清停住了腳步。 青瑣問道:「這是哪裡?」 天清開口道:「我的寢殿。」 青瑣望了天清一眼,他的眼光遠視著前方,說話沒有半點的遲疑,仿佛青瑣去他那裡是件極為自然、極為理所當然的事。 天清繼續拉著她走,只見宮殿兩旁或是抄手欄杆,或是順著遊廊曲折委蛇而行。寢殿並不大,進到裡面,見結構幽雅曲深,偶爾有宮女端盤穿梭,也是行色匆匆。 疑惑著,青瑣已望見寢殿的門柱左右楹聯一副,筆法甚秀。不禁低聲念道:「微微隱隱,龍樓鳳闕散滿天香霧;霏霏拂拂,珠宮貝閣映萬縷朝霞。」 「那是我父皇題的,他就喜歡端正的隸體。這裡曾經是他的行宮。」天清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口,隨手拉她進去,青瑣不禁又回頭往那聯上瞟了一眼。 進入內室,要不是看見有一座檀木的涼榻,掛著水紋的紗帳,青瑣簡直以為進入了書的世界。除了沿窗橫放一隻香楠馬鞍式書桌,東壁列著四座書架,和那秘書法帖,層層縱橫疊接。室內中掛湘竹燈,系繪《四書》全本。最讓人歎為觀止的,檀木床榻的四圍也全擺著書。 青瑣不由得亮眸:「二殿下這裡真是與眾不同。」 「二十年來,我就生活在書裡,是這些書陪伴著我。」天清拿起一本書,緩緩撫摸著,聲音還是淡淡的,「很多都是我母親留下的。」 「你的母親在生下你時走的,對嗎?」青瑣看著他,突然問道。 天清拿書的手滯了一下,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的黯然。青瑣以為自己說錯了,有點失措地站著。 半晌,天清忽然揚了揚眉,叫喚道:「青瑣。」那聲音極是溫柔,一如春風楊柳過水。 青瑣安靜地站在他的面前,金色的陽光照射進來,她的臉龐有一半沐在柔和的陽光裡。細密的睫毛微微顫下兩道陰影,尤其是那雙眼睛,眼波流轉,清澈明亮。天清的眼中帶著如夢般的神情,他抬手輕輕拂撥開青瑣有點淩亂的發縷,迷惘地看著她。青瑣仍舊一動不動的,用那純澈的眼神望著他,然後淺淺地笑了。 「你來。」他不容分說拉她來到書桌上,青瑣見桌上列一紅裝錦卷,正心疑著,天清已經小心翼翼地將它緩緩展開,一副美人圖展現在青瑣的眼前,帶著馥鬱異香,青瑣初意只是好奇的一瞥,立刻是神心蕩漾,癡了。 圖中美人倚靠在棠梨樹下低眸而思。眉似初春柳葉,臉似三月桃花,每帶著風情月貌。纖細的腰肢嫋嫋娜娜,又拘束得燕懶鶯慵。手執羅巾在那裡輕輕拂拭,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人更生七分愛憐。真所謂玉貌嬌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世上還有如此這般美麗的女子?青瑣呆呆的想。 「我的母親。」天清的聲音很柔和,這和他平時冷冷的口吻大相徑庭,「二十年前的畫。」 「她的眼睛……」青瑣看著低下眼簾的美人,當她抬眸看你時,那會是雙怎樣攝人心魄的眼睛啊! 「可惜了,看不清,只能想像。」青瑣不無遺憾道。說完,抬頭朝天清望去,才發現天清的眼光一直凝固在她的臉上,這讓她有了一絲的窘迫。 「你怕我嗎?」他輕柔的聲音。 青瑣搖了搖頭,用脆亮的聲音回答道:「您沒什麼可怕的,二殿下。」 天清的手指順著青瑣的發縷綿綿落在她的眼睛上,青瑣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她仿佛感受到自己五歲的時候,娘就是這樣遲疑地伸出一根手指,觸了觸她纖長而細密的睫毛。她的眼眸又眨了眨。 「你不一樣,」天清夢幻般的聲音,嘴裡低聲喃喃著,「你和他們不一樣……」 「二殿下。」青瑣想喚醒他。他可是有滿腹心事? 天清的眼中有道光彩掠過,他的聲音有了輕鬆:「這是我第一次帶人來,連皇兄也沒來過。你覺得我的寢宮怎麼樣?」 「以前那麼多客人都沒來過嗎?」青瑣有點不解,她想起前段每日肉山酒海,歌舞昇平的日子。 「父皇要我從書堆裡走出來,學會和那些人各敘舊論新講,訴說平生之懷,」天清冷笑道,「看那些人的嘴臉,只是想在我身上打探點什麼而已。就如做了一個夢,如今都已醒來,行宮還在,平原王也是個虛名。反讓人添了許多世態炎涼,費了許多精神,真個是過眼皆空。」 看青瑣一臉懵懂的看著他,天清環視周圍道:「我知道你愛看書,這裡的書你都可以隨意翻看。」 青瑣的眼睛瞬間晶亮起來:「多謝二殿下。青瑣學字不多,殿下可教我?」 天清被她愉悅的聲音也感染了,微笑道:「今日你早些回去,明日早些過來。」 有書可看,青瑣自然高興。這天回家時夕陽還未西下,胖婆她們有點意外。青瑣暗暗觀察心印的臉色,自從爭吵後她倒沒再來逼迫她。胖婆和心印在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兩人說話難免尷尬。小姐自從聽說明雨少爺即將回來,天天盼著,神情有點恍惚。青瑣更不敢將天清的事情告訴她們,幾個人各想各的,倒相安無事。 天清和天濂不同,他是喜歡呆在室內的人,終日沉溺於書海中,對行宮裡的事情也是不聞不問。宮裡的人知道二皇子對青瑣的特殊,除了暗地裡嘰嘰咕咕指指點點,沒人敢招惹她。青瑣照樣在廚房裡幹活,空閒的時候去天清處看書,倒過得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這日午後天清突然想到帶她去個好去處,沿著石子砌成的甬道,便向另一邊遊廊走去。越走越覺清幽,較別的地方迥然異樣。只見那邊有座山坡,坡上奇花瑤草,怪古崆峒,中有一帶清泉,帶著潺潺作響聲,向山坡下的池子裡灌流而去。 青瑣見行宮裡有如此幽閒的地方,任何人進來都有一種洗滌塵心之感,不覺十分快樂。 天清看了也是歡喜。此時正是七月下旬,天氣溫暖,便寬去袍衫,赤足慢慢地走入澗中,用腳探其深淺。那裡只是二尺餘深,天清便撩衣步入水中。 「深嗎?」青瑣大喊。 「不深。」天清回答,「你也過來吧。」看青瑣雀躍著,俯身想褪去腳上的繡鞋,愈加使他添出孩童性情,他便往澗的中間走去。 誰知這澗本自天然,中間卻有五尺多深,天清行了幾步,雙足突然進入泥濘,整個人往下一沉,只露著兩隻肩膀,順著湍急的水兒漂流無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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