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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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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雲破月來 彈指過了幾天。 太子一直未露面。 太子妃寢宮裡少有人進來,即使是些專管打掃奉水的,也是匆匆而來,輕抹淡掃一番,或者乾脆擱了東西便走的。那些宮女自然沒有好聲色給兩個丫頭,小翠小環終日陪在青瑣身邊唉聲歎氣。 青瑣倒自在逍遙,每天除了想些笑料講給小翠她們聽,更多的在院裡忙碌著,給花澆澆水,除除草,或者跑到藏書閣翻翻書。那些宮人礙著她的身份,對她也是唯命是從。 這天傍晚,空氣濕悶得難受,人輕輕一動身上就抹了層細汗。青瑣坐在綺窗旁,手執團扇,依牆懷人。 過幾天小姐和殷公子就要見面了,心裡怎麼老是憋得慌?腦子裡總閃現著那副清朗俊逸的身影,無論怎樣都揮之不去。實在是控制不住,搖晃著手中的團扇,在室內反復徘徊。 正躊躇著,只聽得窗紙沙沙作響,起了一陣大風,傾盆大雨滂沱而下。接著電光閃處,一聲霹靂,小環捧了一碗茶,剛過屏風,心一驚,手一顫,茶碗便掉下去砸得粉碎,人不顧命地鑽往青瑣身上,大哭起來。 青瑣愕然問道:「怎麼啦?」小環嚇得不能說話,好半晌才說道:「茶碗給雷打了!」說得另外二人笑起來。 此際,青瑣頓覺柔情痛意卻被那幾陣大風吹得乾乾淨淨,不再有絲毫掛礙,便笑道:「天不早了,大家都歇了吧。」 傾盆大雨在更漏時辰便停了,青瑣在枕上聽著階畔窗前蟲吟唧唧,翻來覆去。那天雨後的闌池是那麼的嬌嬈,那海棠樹,那清風明日下的人兒……吃了幾日素食的小姐可是又清瘦了?小姐哦,你可知青瑣在想你?還有心印師傅,大夫人,胖婆…… 無端的,在心裡積壓的新愁舊悲,一刹那紛至遝來,無從排解。 她在心裡又不斷地責令自己,青瑣啊,你躺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有什麼用?還不如走出院門對著清風明月說說悄悄話,然後祈禱一番? 宮漏穿花聲繚繞,在這個夜裡,同樣有人一息難安,那就是太子天濂。 過幾天又可以見到那個夢境裡的女子了,天濂雖是興奮,然更多的則是擔心,這丫頭真的會帶著她的姐姐來見他嗎?青瑣的臉在黑夜裡精靈般朝著他笑,接踵重疊,他生氣地往黑暗裡揮了下手,翻身起來。 索性披衣,大步流星走出寢殿。 歇雨光景,暖風和煦,周圍花香四溢,天濂深吸一口氣。沿著白玉臺階下,一路看兩邊池畔的樓臺,層簷飛棟,或隱或現。 這座太子行宮是他父皇在他二十壽辰之際,作為禮物送給他的。其實也意味著他該娶柳南天的千金了。因為這個原因,他喪失了獨自尋芳遊玩的興致,換句話說,除了新婚那日,他根本就沒有踏進過深宮後院一步。 白天母后又派人來喚他,他沒去。他知道母后想說什麼,每次的嘮叨絮語總讓他聽得頭疼欲裂。她又不是一般之人,早晚有一天會親自踏入太子宮,如果會和那新娘子,豈不叫他更是頭痛? 想起那個新太子妃,他的心裡倒產生一絲疑惑,這麼多天了,那裡好像風平浪靜,絲毫不見半點漣漪。看得出那人也是個耐得住寂寞的,或者柳南天家閨訓甚嚴?且不管她。 正想著,人已經信步走入一條香徑小道處。這時,月亮上來了。 前面一方廣庭櫚院中,只見一片皎潔的月光,正照在一棵高出殿簷的槐樹頂上,庭中一半似銀海的白,一半迷離,樹葉搖曳下籠罩一道月白色的靚影,直似一樹梨花。 此時,青瑣合掌仰面,眼光眺望夜空,虔誠地喃喃祈告著。 「……請大夫人保重身子,小姐她不再有事了。小姐,青瑣不在身邊,你要好生照顧自己啊,千萬別再想不開了。你不願進宮,青瑣心甘情願地替你了……我不知道你和明雨少爺之間發生了什麼?你不願見他青瑣也依順你了。只是有一件事,青瑣自作主張了,青瑣已約好了那個殷公子和你見面。青瑣希望小姐有個好歸宿,再說那個殷公子——」 「你可真忠心啊……」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後面傳來。 青瑣駭愕地急忙回頭,天濂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 「你?殷——」瞧著月光下那道沉沉的陰霾,青瑣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傻了。 「怎麼,不認識我了?」 「你——你是太子?」青瑣張口結舌,後退著。 天濂冷冷地看著她,其實他震驚的心情同青瑣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提醒自己是個太子,他要學會控制,可是他怎樣都控制不了,就像料峭的寒冬裡被人用冷水從頭澆到腳,彌漫到全身,連骨頭也在發抖。 在他陰冷的眼光逼視下,青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後退一步,轉身就想逃。天濂早已識破,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 「你這丫頭,竟然冒充新娘子混進宮來,你逃不了。」他陰沉著臉,手勁加大,「柳家小姐不願嫁到宮裡來,你們就來了個假包換,你幫她逃跑了是不是?」 青瑣腦子裡已經混混沌沌的了。完了完了,老天,她闖了多大的禍!她以前究竟做了些什麼?本以為幫小姐逃出了虎穴,這不是稀裡糊塗地又將她往虎口裡送嗎?還有,她被他當場抓獲,等待她的會是什麼?他是太子,他竟然是太子…… 她掙扎了一下,天濂將她反手扭住,她感到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的那位所謂的姐姐呢?」天濂問這話的時候有點激動,嗓門不由得大了起來,「你逗我就那麼好玩嗎,你敢耍我?」 「我……」青瑣實在說不出話來,她感到沮喪極了。 天濂冷笑了一聲,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年少時的夢,他苦等了十年啊,他以為老天眷顧他,可以在他身上實現,就在彈指一揮間支離破碎,連絲餘灰也不存。他不得不清楚地告訴自己,那個夢裡的人愛的是別人,為了表示自己不願嫁到太子宮,甚至還以死抗爭,這才是真正的事實! 他的夢就這樣醒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青瑣的身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冒名頂替進來,還跟他拜了堂,一想起這個他的頭就發暈。她在他面前撒著謊,他竟然還被她騙得團團轉!假如幾天後他去闌池,天知道還會鬧出多大的笑話? 兩個人各想各的心事,庭院裡一陣清風拂過,凝脂般的月亮在頭頂上沉著。 少頃,青瑣的肘部疼得已經失去了知覺,趁著太子還在迷離失神,一錯身掙脫出來,直對著他的臉。天濂松了手,冷漠的眼神。 青瑣大義凜然:「你想怎樣處置我?」早料到有這麼一天的,她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天濂真的很想一拳揍過去,他的心情糟透了,這一切都是被這個丫頭破壞的。他必須調整一下心情,然後再作打算。 他開始審問她。 「柳小姐現在在什麼地方?」青瑣警覺地看了他一眼,不吱聲。 他冷笑道:「你現在不說,過幾天我在闌池照樣可以抓到她,到時候我告訴柳家的人,事情會更加嚴重,你還是乖乖地告訴我為好。」 青瑣無奈告知:「小姐在太白山麓的靜雲庵裡。」 「你換了柳小姐,還有誰知道?」見青瑣搖頭,他感到可笑,柳南天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在宮裡,會有什麼反應? 他接著問:「剛才你說起大夫人,是柳小姐的母親?」 青瑣看了看他,老實道:「大夫人待我如同親生,她病得厲害,將小姐託付給了我。」 他的神色稍顯緩和,在月光下踱來踱去。青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的態度時陰時冷時緩。過了一會,他似乎突然想到置關緊要處,眼光閃爍:「你見過皇后了?」 青瑣答是。 「皇后怎麼待你?」他問得很仔細,青瑣一五一十地描述著,她把見到建武皇帝的事情遺漏下了,因為她認為那個中年人跟皇后無關。 天濂聽著聽著,劍眉逐漸斂緊。 宮漏已深,月夜沉沉,已經是夜闌人靜的時候了,遠處有守夜的宮人侍衛提著彩絹宮燈遊走綽動。 天濂仰望著天庭,命令道:「夜太深了,等天亮了再作決定。」 青瑣掃了他一眼,是啊,等天亮了她就是階下囚了,他好歹放她這一夜,她還可以最後一次享受那張舒適的鴛鴦戲水纏枝床了,正要往洞房處移步,只聽得天濂一聲低叱:「你往哪裡去?」 青瑣聞言止了步,愕然地看著他。天濂的聲音沉沉的:「你以為犯了這麼大的罪行還可以高枕無憂?」 青瑣清醒過來,處置自己的時候到了,她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 「不要忘了你自己真正的身份。」天濂哼聲道,看著這張毫無懼色的臉,心中那簌憤怒的火焰再度熊熊燃燒,他被她耍了,他也絕不饒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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