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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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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想讓胤祥死。」我仰起頭看了康熙皇帝一眼,他背著手,正目光炯炯地直視著我,聽我這麼說他皺起了眉頭,緊了緊嘴角,卻沒開口。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皇上也許想說,您並無殺胤祥之意,因為您知道這不是他做的。」康熙聞言一愣,眯了眼,仿佛想把我看透似的盯著我不放……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手也不可抑制地哆嗦著,卻依然挺直了背脊與他對視,心裡卻想著原來恐懼也可以給人以勇氣。「可是這樣的大事兒,皇上又不可能不處理,就算不殺他,最少也會是圈禁吧。可這樣對胤祥來說,跟讓他死又有什麼分別呢。」我啞聲說道,「方才皇上宣了宗人府進來,就是想這樣做吧。」 康熙定定地看著我,一字不發。我忍不住咽了口幹沫,只覺得喉嚨如火燒般,強忍著不適,我又說:「皇上也知道這件事兒再追查下去,您失去的就不止是胤祥一個兒子了,可您這樣的決定對胤祥太不公平,他已經沒了額娘,不能再被自己的父親拋棄了……」康熙聞言臉色一僵,嘴角兒硬了一下,就別轉了目光看向承塵。一氣兒說完了那些話,我有些氣喘,頓了頓,「所以,我認了最好,不是嗎?」說完這句話,我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該說的我都說了,康熙願意怎樣就隨他吧。我忍不住抬起手隔著衣物握住了胤祥送我的那個扳指,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你知道嗎,胤祥…… 良久,「你為什麼這麼做。」康熙緩緩地問了出來,聲音裡有了兩分柔和,我卻是一怔。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不想讓胤祥去受苦,如果我對他只是書中的瞭解,那對他的遭遇充其量只是幾分憐憫和一些慨歎罷了。可現在,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骨血已經融入了我的生命,我感同身受地看著他痛了一次又一次,又怎能眼睜睜地讓他再次跌入永遠無法自拔的苦痛裡。更何況心裡一直隱隱覺得,自己本就不該存在,我已經改變了胤祥生命中的太多,好的或不好的,那如果用我的消失,換來他的平安,應該還算得上是一件很划算的買賣吧……想到這兒,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一轉眼間突然發現康熙皇帝正在默默地看著我,我強笑了笑,低聲說:「胤祥做了能為我做的一切,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康熙一怔,用手指揉了揉額頭,輕歎了一口氣:「那你有沒有想過,胤祥知道了這件事後又要如何自處呢。」心臟一陣痙攣,一股濕意迅即湧上了眼眶,我用力閉上了眼睛,過了會兒我抬頭看向康熙:「我的選擇和您一樣。」我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兩—害—相—較—取—其—輕。」 康熙大大地一怔,一抹無奈的蒼白和被人踩到痛處的狼狽從他眼中閃了過去,一瞬間我才感覺到,康熙再英明睿智,他畢竟還是個凡人,是個父親,卻有著太多普通人不用去經受的痛苦選擇。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過了一會兒,恢復正常的康熙淡然地說。我本想搖頭,要是留不住小命,那還有什麼可要求的,可轉念間突然想到一件事,就俯下身去:「是,請皇上不要罪及我的家人,我與他們感情向來淡薄,他們並沒得過我什麼好處,這種壞事兒就不要再扣到他們頭上去了。」說完我重重地磕下一個頭去。別人不說,那個額娘畢竟是真心對我的,雖然她愛的是自己的女兒,而並不是我這個鵲巢鳩佔的冒牌貨,我伏在地上,屋子裡一片靜默…… 「來人呀。」康熙突然厲聲呼喝了一聲,李德全應聲而入,「傳侍衛們進來。」 「喳。」李德全忙答應著退了出去,半眼都不敢看我。一陣腳步聲響,德泰憨重的聲音響了起來:「奴才給皇上請安。」康熙來回走了兩步,再看了我一眼,突然轉身回到正中的座位上,低緩卻清晰地說,「將雅拉爾塔氏關入禁室,嚴加看管,回京再審,其間不許任何人接近,聽明白了嗎?!」德泰一怔,卻又被康熙陰沉的語氣嚇倒,忙又打了個千兒:「喳,奴才遵旨」。 德泰一個跨步走到我跟前,卻不好意思生扯我起來,不禁有些手足無措,我微微搖了搖頭,自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謝皇上恩典!」心裡卻忍不住苦笑,謝要殺自己的人,還真是……康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沖我揮了揮手。 我轉身隨著德泰向外走去,身前身後都是大內侍衛,門外的眾阿哥和大臣們自然都聽到了剛才康熙皇帝的旨意,八爺愣愣地看著我走了出來,而有些失措的十爺站在他身後,九爺站在陰影兒裡,十四卻是一臉的痛苦,牙齒緊咬著已然失了血色的下唇。見我出來,他跨前一步仿佛想說些什麼,卻被身後的九阿哥一把拽住,我心裡歎了口氣,不再去看他,只是下意識地隨著侍衛們走著,走在我前面的德泰突然停下了腳步,我恍恍惚惚地差點撞上他。 看他愣愣地停在那裡看著前面,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好痛……我忍不住用手抓緊了胸口,燈火隱約中,四爺如木雕石塑般站在庭院門口,充滿了痛苦和壓抑的眸子正瞬也不瞬地盯著我…… 天亮,天黑,這是我對外界唯一的感受了,時間在沉默寂靜裡似乎也有些停頓,讓我有些不知寒暑的感覺。然後從承德被拘禁的閣樓裡,又被移到了眼下坐著的這輛馬車上,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些搖搖晃晃而已。來照顧我的老太監從未開口說過半句話,只是默默地端來飯菜,而後撤走我吃完的空盤兒,甚至是我方便完的馬桶,他也是及時清理。一開始我真是萬分地不好意思,也曾喃喃低語過幾句謝謝,卻從未得到他一點兒回應,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發現他竟是個舌頭被割去的啞巴。 那天我似乎連白天也感受不到了,心就那麼突突地跳著,怎麼用手按著也不行,直到那啞巴太監又進來幫我收拾起居用品,死死地看著他木然的臉,有些混濁的眼,他恍如未覺,收拾完就扎手紮腳地出去了,我的心不再跳了,一股讓人窒息的恐懼卻鎖緊了我的喉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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