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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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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這德行兒樣,一灘爛泥似的,哪裡還像個福晉?」冬梅一走上來,看見我懶骨頭似的靠在廊柱上,不禁笑駡了出來。我一笑,沒動活兒,只是伸手拍了拍旁邊:「現在還不是呢。」冬梅笑著順勢坐在我身邊兒,我揉了揉鼻樑兒,想讓自己清醒點兒。最近心情很不好,經歷過這檔子事兒後,看著周遭的人們還是一如既往地來來去去,可一些熟悉的面孔卻不見了,私下裡聽李海兒說,宮裡處死了一批人,悄無聲息地,就拉到左家莊化人廠去化了…… 我突然萬分恐懼起來,仿佛是猛地一下明白了過來,自己到底是留在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前兩天兒在宮裡行走,一時間竟忘了規矩,迷迷糊糊地直到被侍衛們攔住,才發現自己竟走了大半個西六宮,這是很忌諱的,我只是咬定了說,是迷了路,讓侍衛們送我回了長春/宮。可能那些個侍衛也知道我是誰,什麼身份,並沒有留難我,倒是畢恭畢敬地送了我回去。進了宮門別人還以為怎麼了,忙著稟告了德妃,娘娘問明白後倒笑得不行,說是看我長得一副明白的樣子,可竟是個路癡。一旁的冬梅、冬蓮也跟著打趣,我在一旁乾笑著,心裡卻一陣陣地發冷……只有自己才明白,方才下意識地亂走,竟是在尋找那間神秘的小屋子。「喂!」突然被冬梅推了一把,嚇了我一跳,忙轉了頭看她,「怎麼了?」冬梅臉上似笑非笑的:「恭喜你了。」我一怔:「恭喜什麼呀,這沒頭沒尾的。」我瞥了她一眼,活動了一下脖子正想站起來,冬梅斜了身子湊過來,我轉眼看她。 「恭喜你要大婚了呀!」 我僵了一下,又慢慢地坐了回去,愣愣地看著冬梅。她也是一怔,上下打量我:「幹嗎?這是好事兒,怎麼你臉上一點兒都不見喜興呀。」我咧了咧嘴,「不是,只是猛聽你一說,有點兒……呃……突然……」冬梅撇了撇嘴,「這有什麼好突然的,皇上不是早有旨意,今年就辦嘛。這眼看著就要過五月節了,時候兒也不早了,等天熱了,那才難辦呢。」 我隨意地點點頭,說到這兒,想想我已經有十幾天沒見到胤祥了,太子爺被叫進乾清宮去和皇帝密談之後,看著倒也沒什麼動靜兒了,四爺卻上了摺子,告病在家閉門讀書,那十三自然是要去陪的。原本我還擔心這事兒是否會牽連到他們,從古到今,這造反的事兒,歷來是寧肯錯殺一千,也決不放過一個的。可德妃娘娘回宮的第三天,就被皇帝翻了牌子,又喜氣洋洋地回來,我就知道四爺他們肯定是沒事兒的了。 「主子說……」冬梅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一怔,忙的回過神兒來仔細聽冬梅說,「……她看了皇曆,說是過了五月節,就有個極好的日子,上下皆宜的,一來說你們歲數兒也不小了,二來……」冬梅突然頓了頓,臉上有些個尷尬地看了看我,我假裝毫不在意地又說了些別的話,把這個話茬兒就岔開了…… 看著冬梅漸去的背影,我靠在柱子上掏耳朵,二來呀……還能有什麼二來,無非是要拿我們這件事兒沖個喜,去去晦氣,順便給那些個官員百姓們看看,這皇宮裡還是一派的吉祥如意,可是什麼事兒也沒發生。「噝……」我吸了口涼氣兒,好痛,也不知是耳朵疼,還是心裡頭硌硬,反正這是皇帝的意思吧,德妃還沒這個膽子隨意安排皇子婚事,尤其在這個非常時期,現在說這些個話兒,也不過就是做個鋪墊罷了。轉念間又想起皇帝為什麼要在這光景兒安排婚事呢?難道還有什麼不能放在檯面上的事兒……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怎麼這天兒還打哆嗦,難道上回的病還沒好全乎嗎?」一雙手臂圍住了我,我一頓,扭過頭去瞪著胤祥,「前兒的病倒是好了,今兒卻又被你嚇神經了。」 「哧哧……」胤祥偷笑著,一把就把我抱到了他腿上,把頭埋在我肩頸處,一股股熱氣兒噴進了我的衣領,怪癢癢的。我輕笑了出來,只覺得暖暖的,就閉眼放鬆地靠在他懷裡,感覺到胤祥的視線定定地射在我身上,可我也不太想說什麼…… 「四哥他……」胤祥的聲音幽然傳來,我不自覺地身子一硬,又忙得讓自己放鬆下來。只覺得十三的手緊了緊,語調卻輕快了起來,雖有兩分刻意,但我和他都默契地選擇視而不見。「這兩天四哥倒是輕鬆自在,每日裡修身養性,念佛參禪……」胤祥聳了聳肩膀,我抬頭看去,他笑眯眯地說:「要是再這麼下去,估計哪天他就真成佛了,就這樣……」他做了個怪樣,我「撲哧」笑了出來,他開心地看著我眯了眼的樣子。 「剛才去給德娘娘請安,娘娘說過了五月節,就籌備咱們的事了。」胤祥淡淡地說,我笑聲一頓,抬了眼看他,他的眼神卻是與語氣截然不同的認真。我點了點頭,胤祥卻捏了我下巴,皺著眉頭說:「就這樣兒?」我把他的手從我下巴上扯了下來,有些好笑地說:「那你還要怎樣?難道讓我說,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胤祥一愣,我眨巴眨巴眼,「就真是這樣我也不能承認呀,不是?」 「哈哈!」胤祥大笑了出來,眼睛亮亮的,用手環著我搖晃,滿心的喜悅毫不掩飾地顯露在我面前,我笑著,卻依然無法抑制地擔憂著,若是有天我傷了他,他又會如何呢……我埋了頭在胤祥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音在胸膛裡的共鳴,聽著他開心地盤算著,還有多少日子,要送我些什麼,還有……一輩子都這樣…… 風更加地柔了,我閉著眼,用心去體會著眼前的幸福,暗自決定,不論這幸福的長短與否,我都要緊緊地抓住它…… 「嘩啦啦……」竹葉兒被風吹動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著天生的些微淒涼。我抱膝坐在窗前的榻子上,從打開的窗扇裡看著外面的風雨欲來,心裡有點兒憋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下雨氣壓低的緣故…… 今兒一早德妃就叫了我過去,一進屋看見冬蓮正笑著沖我眨眨眼,心下就已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定了定,走上前去給德妃請安,她一擺手,示意我上前去。「這兩天臉色好了很多,眼睛也亮了。」德妃抬眼仔細看了我兩眼,微笑著說。我輕笑了笑:「還好,讓您記掛了。」 「嗯。」德妃轉手從冬蓮手裡接過了茶杯,輕輕吹著上面的茶葉沫子,過了會兒,「知道叫你來什麼事兒嗎?」她轉了眼看我。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兒,囁嚅地說:「大概知道……」 「哧!」德妃輕笑了出來,一旁的冬梅笑說:「主子您瞧,把她機靈兒的。」我幹幹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倒是德妃突然停住了笑,低低說了聲兒:「你這孩子……」後邊兒的卻咽了回去。見我凝神看著她,德妃垂眼輕咳了兩聲兒,放下茶杯,往旁邊幾案上一伸手,再看時,手裡已多了個紅綾小包裹。慢慢地一層層打開來看,是一個檀木盒子,德妃示意我接過去打開來。我輕輕打開盒蓋一看,是一個鑲金嵌玉的金項圈,做工極精細,我雖不懂行,可也知道這玩意兒價值不菲。心裡雖然明明白白的,可還是得作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推辭一番之後,就感激涕零地謝了恩。 「你在我這兒一向都很好,很得我心意,如今你要出嫁了,我自然有所表示的,這東西還是我來京城的時候從家帶來的,給你,也算是做個念想吧。以後再見,可沒現在這麼容易了。」德妃溫和地說。我倒是有些詫異,甚少見這個少言寡語的宮妃一次說這麼多話兒的。我咧著嘴角做了個笑容,正想著是不是還得再說些什麼精忠報國的話才對,這演戲也得演全套兒嘛。卻見德妃搖了搖手,淡淡地說:「這些日子也難為你了,這也是你應得的。」我一愣,忙低下了頭去,只覺得眼睛澀得仿佛要冒出火來…… 我望著放在桌上的金項圈兒,想著德妃那仿佛很恬淡的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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