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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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在她身邊坐下,眸子黑的猶如曜石一般,就見她穿著一件藕色裙子,小小的立領,領子上繡著精緻的雕花,襯得頸項潔白柔美,他總覺得那樣美的頸項,如果能再戴上一串明珠,定是再完美不過了。 他望著她,溫和地笑道:「我聽說你母親要出院了,特意來接你們。」 葉平君道:「不敢勞煩五少,我母親就在樓下等著我,跟五少說完了話,我就和母親回去了。」 虞昶軒微笑著道:「就別回你們那個大雜院了,那裡哪是人住的地方,我特意為你和你母親新置了一個地方,乾乾淨淨的小四合院,你喜不喜歡啊?我再找幾個人去伺候你和你母親。」 葉平君平靜地道:「這我更不敢了,就連住院的這些費用,我還在想著怎麼還給五少呢。」 虞昶軒便看了看她的眉眼,那英挺的面孔上一片得意的笑意,「若是說還錢的話就太見外了,葉小姐是個聰明人,又何必硬要裝糊塗,難道還不清楚我對你的這片心麼?」 葉平君抬起一雙明澈的眸子看著虞昶軒,清清楚楚地回答道:「五少,我男朋友江學廷就要回國了。」 虞昶軒居然不置一詞地笑一笑,竟就拿過一旁的洋酒來斟了一杯,才喝了一口,葉平君就道:「五少,若是你沒什麼事兒,我要回去……」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虞昶軒放下酒杯,抬起自己的手掌聞了一下,淡然自若地道:「真糟糕,居然還有些血腥味,竟然洗不掉了。」 他說完,轉過頭來對葉平君溫聲道:「剛在校場裡開了一槍,挺好的一匹千里駒,我也很喜歡,只可惜馴服不了,還留著它有何用!」 葉平君看看他烏黑的眼睛,那一張清秀的面孔依然是平靜的神情,只道:「萬物都有各自的緣法,它命中註定不該是你的,你就是要了它的命,它也不是你的!到頭來白費心思,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虞昶軒笑了一聲,「你這話倒是有些道理,早聽得你這一句,興許那匹馬還能活著,只可惜我偏偏是個不講道理的,天生就有個不聽人勸的毛病。」 葉平君便低頭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錢來,連同幾個銀元一起都放在桌子上,道:「你替我母親支付了醫藥費,這裡有些錢,我先還你這些,剩下的容我慢慢想辦法罷,我總會還清的。」她又轉過頭去看看外面,道:「我母親還在樓下等我,我該下去了,不然她要擔心的。」她就要站起來,虞昶軒把酒杯往桌面上一擱,淡淡道:「坐著。」 那一句話不輕不重,卻壓迫力十足,葉平君看看虞昶軒,見他那臉色很是不好看,她便微微笑道:「我倒突然想起一句話來,是五少曾經對我說的。」虞昶軒見她這一笑,他便也笑起來,輕聲道:「是麼?那我真高興,原來我對你說的話,你都好好地記得。」 平君就笑道:「五少那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是我一時糊塗去捉兩隻蝴蝶,五少當時就說,那明明是一對梁山伯與祝英台,你怎麼就偏要去捉,拆散了人家比翼雙飛的好夢?如今想來,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虞昶軒臉上的笑容便就無聲地隱沒了,只是看著她,目光透出一種幽深的冷意來,「你還真是記得清楚!」 他那目光看得平君的心都不禁地一顫,一刹那緊張得手指都發緊,卻還是要硬挺著說下去,「五少,我們這樣小家庭的女孩子,只想著相夫教子,做個賢妻良母,清清白白的過這一輩子,別的再沒有了,就請你高抬貴手,放我走罷!」 他定定地看著她,她的面容依然極平靜的,只是略略地將頭垂下去,雪白的面頰一側散著些烏黑的小碎發,下頷是極柔和的弧度,柔軟的嘴唇瑩潤嬌豔,他的喉嚨忽然有些發緊,渴了一樣的感覺,下意識地抓起那一杯酒,猛灌了自己一口,沉聲說道:「那個姓江的到底有什麼好?!」 平君清清楚楚地回答:「他能給我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她即使不抬頭,也能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她點到為止,不敢再說多,站起來就往門外走,雙腿卻禁不住地發軟,心跳得飛快,從桌前到門邊的那短短幾步,竟那樣遠,但總算走到了。 她推門出去的時候聽到身後「啪」的一聲,是他砸了一個酒杯。 她連頭都不敢回,就那麼走了。 眼看著初夏的陽光化成燦爛的金色,照著西大門的街面,街道一側是一棵高聳的銀杏,翠綠的扇子葉片在風中亂飛,虞昶軒只站在明亮的窗前,看著葉平君扶著葉母一步步地朝前走,她略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那烏黑的頭髮便散落在風中,千絲萬縷的,便好似把人心都給纏住了。 虞昶軒慢慢地轉過身來,靠在窗前,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煙來抽,一旁的衛戍走過來給他點了煙,那白色的煙霧升騰起來,直將他的眉眼都給遮蔽了,一旁的顧瑞同看他的臉色很是難看,便走上前一步來,勸道:「五少,容屬下多一句嘴,那陶家姐妹和君黛緹小姐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你又何必為葉小姐此等小戶人家的女子費這些心思。」 虞昶軒那臉卻是陰沉沉的,只把手裡的煙往地上一扔,一腳踩了上去,轉頭看見旁邊的小櫃子,抬起那穿著牛皮軍靴的腳就踹了過去,那小櫃子應聲倒地,擺放在上面的一盞茶壺落在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第三回 落霞鋪石階兒女長情 月色伴高軒佳人明志 葉平君自母親病癒後,才回到明德女中重新上課,又將李太太送的那一隻金鐲子托白麗媛還了回去,葉家的生活支付,一直都是平君算計的,她便想著等到了秋季,就有佃戶交些地租上來,她再做些家教什麼的,虞昶軒那將近四百塊錢的住院費也能還上一部分了,這才覺得心安。 這天上午,正是星期天,學校裡放假,葉母因這一場大病初愈,只想去山上的觀音閣裡還願,葉平君看母親還是體弱,便說等到下午自己替母親去,她在外屋裡做了一上午的功課,才拿了噴水壺去照顧牆根下的幾叢玉簪,正值玉簪的開花時節,眼看著那纖長的花朵潔白如玉,不染塵垢,葉平君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衫,梳著小雙髻,眉清目秀的模樣,再加上那微風輕拂,正是飄飄欲仙一樣的美景。同住的趙媽媽本坐在自家門前那裡挑米,這會兒反而看了平君半天,才歎了一聲道:「姑娘,可惜了你這麼好的模樣,花一般的,怎麼就不是一個小姐命呢。」 平君回過頭來,微微地笑道:「花還有好多種呢,像那種嬌貴的,就是小姐命,自然有人呵護著,像我這樣的,自然是這玉簪一樣,落於何處生於何處了,這樣也挺好的。」 趙媽媽就笑,「姑娘到底是讀過書的,比我們這些人見識多,你什麼時候去觀音廟裡燒香還願,幫我也帶一柱香吧。」 葉平君便笑著應了,到了下午,她自己提了些香燭,就去山上敬香。沿著長長的石階路一路走上山去,路旁綠樹叢生,野花遍地,自有一種清香浮在了空氣之中,平君一路進了廟門,按照母親的吩咐在佛前燃燭插香,接下來便跪在蒲團上叩了頭,才站起來走出去,就見門外有一個老人正在那裡擺了桌子抽籤算命,卻一直無客上門,她想了想,便走上去道:「老人家,我來抽一個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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