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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湯敬業胸有成竹地笑道:「準備了四門迫擊炮,這會兒都拖到位了,明晚時間一到立即開炮,甭管是人還是文件,哪個也跑不了,這四門炮的火力能把那棟宅子炸成平地。」

  高仲祺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眸子越發地烏黑不見底,又道:「那宅子我實地看過了,一個前門兩個後門,還有一個小門通往後面的花園子,你安排一下,在宅子周圍布上幾名機槍手,萬一有跑出來的,就地槍決。」湯敬業扯著嘴笑道:「是,還是參謀長想得周到。」卻朝著別墅的方向望了一眼,試探般地笑一笑,道:「什麼時候送賀蘭小姐回去?」

  高仲祺的臉色頓時一沉,冷聲打斷了湯敬業,「她就留在這,哪也不會去。」湯敬業見他如此堅決,就不吭聲了,高仲祺也沒看他,只道:「你先回去,我明天下午回參謀部。」湯敬業便帶著人轉身走了,一頭獵犬已經將負傷的野兔子叼了回來。

  高仲祺道:「扔給它們吧。」

  那侍衛道:「是。」從狗嘴裡將半死不活的兔子拿出來,順手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那兔子還掙扎著蹬腿想跑,侍衛吹了一聲口哨,那些獵犬便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吞咬嚼咽那只兔子。

  高仲祺轉身往別墅裡面走,挽翠正站在臺階上看著幾名家丁掃雪,一抬頭看到高仲祺走過來,忙上前來笑道:「高少爺。」

  高仲祺道:「她起來了麼?」

  挽翠笑道:「起來了,不過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高仲祺了然一笑,一轉頭看到種在庭院裡的相思樹底下還覆蓋著一層雪,那相思喬木長了有百十載光陰,如今樹幹粗大筆直,參天而起,冠如華蓋。

  挽翠看高仲祺望著那棵樹,便笑道:「昨兒晚上賀蘭小姐還說今天要出來撿紅豆呢。」

  高仲祺微微一笑,道:「她想要紅豆?」挽翠便點點頭。高仲祺卻望著那株相思樹,眼裡的笑意越發地濃厚了。

  玲瓏骰子,入骨相思

  屋子裡很安靜,高仲祺端了一盤蜜瓜,一推開門,就能聞到飄浮在空中的「西子香荷」香氣,他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卻沒看見人,一轉頭就見她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發呆,依然穿著那套粉紅色的睡衣,她把下頜擱在膝蓋上,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他走過去,將蜜瓜放在茶几上,伸手在她的肩頭上摸了一下,觸手就是冰涼,可見她在這裡發了好久的呆了,立即蹙眉道:「這樣涼,快到床上躺著去。」

  他一說話就把她驚回神來,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一雙眼眸亮晶晶的,如明月照耀的白雪,他被她這樣的目光看得微微有些心虛,才要說話,她卻突然拿起了一旁的一個緞子靠墊,沒頭沒臉地朝他身上打過來,他任由她打了幾下,笑道:「一點都不疼,你倒是去換個花瓶,一下子就把我敲暈,別捨不得打。」

  她怔了一怔,看著他的眉眼,整張臉「刷」地一下紅起來,咬牙切齒地道:「誰說我捨不得。」索性扔了靠墊,雙手朝著他用力地撲打,他這回卻握住了她的手臂,依然笑道:「你小心手疼。」她半天抽不回自己的手來,又急又氣,眼淚卻一下子湧出了眼眶,連聲道:「你簡直是強盜,流氓……你欺負人,你太欺負人了……」

  他卻放開了她的手,順手用叉子叉了一塊金黃色的蜜瓜送到了她的嘴邊,賀蘭咬著嘴唇將頭一轉道:「我不吃。」她又道:「我的衣服呢?你把我的衣服拿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藏起來了。」

  「你無賴!」

  他便一笑道:「你罵我是無賴,那我就是無賴,這事兒還沒說清楚,萬一你趁我不注意跑了,我豈不是白忙乎了,這回你不嫁給我也不行,你是我們高家的人了。」

  賀蘭轉頭怒氣衝衝地看看他,他的笑容卻更加地深了,一副任打隨罵的樣子,她快被他氣死了,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面紅耳赤地急道:「我……我跟你拼了。」她又撲上來打他,他只是笑,天旋地轉地將她抱了起來,賀蘭使勁地踢著腿,羞惱著道:「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把她放到床上,又拿過被子嚴嚴實實地將她裹起來,賀蘭還在掙著他,他卻把頭一低,將她的臉扳過來面對著他,一雙黑眸直視到她的眼睛裡,微笑著道:「賀蘭,我們回去就登報結婚。」

  他那目光灼灼如曜石一般,賀蘭的心怦怦直跳,卻垂下了眼睛,輕輕地抿著嘴唇,他一笑,忽地低頭在她的嘴唇上蜻蜓點水一般地吻了一下,賀蘭忙一偏頭,卻順勢把頭靠在枕頭上,用手慢慢地扯著上面的流蘇,悶悶道:「你把我給算計了。」

  高仲祺笑道:「那麼這次是我贏了,高夫人下次也算計算計我,占我便宜,來一次反敗為勝,行不行?」

  賀蘭低聲啐道:「呸,誰希罕當高夫人。」

  他微笑道:「我順口說的,你不用這麼著急認。」賀蘭這回連耳根子都紅了,氣得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你這個人簡直壞透了。」他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了,不鬧了,給你看個好東西。」

  賀蘭索性用手捂著眼睛,道:「偏不看。」

  她嘴上說不看,卻禁不住透過指縫朝他手上看了一眼,就見他將一個透亮的小瓶子拿出來,瓶子裡面裝滿了鮮紅光亮的相思豆,她驚愕地「呀」了一聲,嘴上就禁不住浮現出一抹笑意來,伸手去拿過來,高仲祺就輕聲笑道:「從石縫裡給你一粒粒找的,好容易湊了這麼一瓶,我的手指都凍僵了。」

  她握著那一瓶子紅豆,好容易露出一點歡顏,那眼睫毛上的淚水慢慢地幹了,他便把手伸過去,握住了她拿著紅豆瓶子的手,低聲笑道:「我倒記得溫飛卿有一句詩說得極好,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

  她那柔軟的嘴唇上還揚著一抹微微的笑意,聽他念了這一句,羞著臉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他卻笑道:「偏偏就是這最後一句最重要,怎麼能不說,我就是那相思入骨,特來問你是知還是不知?」

  她笑道:「你快點把我的衣服拿回來,少在這裡胡說八道。」

  高仲祺道:「你還真會煞風景,好,我一會兒讓下人把衣服給你送上來,下午我帶你到麒麟池去看風景。」

  賀蘭道:「我都耽誤一晚上了,要回去了。」高仲祺便笑道:「反正你都拉了證人向家裡請了假了,再玩幾天也不要緊,你那位鄺同學不就在她家的別墅裡住著,難得這樣天衣無縫的謊言,可不要浪費了。」

  賀蘭怔了怔,卻就明白了,當下賭氣道:「我知道了,挽翠就是你派來的奸細,都幫你盯著我呢。」高仲祺呵呵笑道:「等過幾天我親自送你回去,你再躺一會兒,等會兒就下來吃午飯。」他轉身要走出去,賀蘭忽地小聲道:「你這兒有沒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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