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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江望寒眼見得董清秋愁容滿面,知道她是關心父母安危,也不好再說其他的,點點頭道:「我送你去盤井。」

  兩人騎了汗血馬出城,片刻便到了盤井城下,江望寒將董清秋護在身後,朗聲對城上喊道:「大楚江望寒求永南王賜見,有故人相訪。」他中氣十足,乃是用真氣把聲音送到城樓之上。如此三遍,足以讓城樓上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江望寒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始終如鷹隼一般盯著城樓,一手護著董清秋,一手勒住汗血馬。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的風吹草動他也好早些應對。

  那邊城樓之上的孤竹兵士見只有江望寒一騎在城下,自然也不急發難,好一會兒,只聽一個老邁的聲音從樓上飄下來,「本王與將軍素昧平生,是敵非友,怎麼算得上是故人?」

  董清秋聽得這聲音,身軀一震。只覺得鼻頭也跟著一酸,她抬起頭。看不清城樓上的人,但這聲音卻像是一把錘子把她地心敲得粉碎,是他!她按住自己狂亂的心跳,趴在江望寒地背後對他說了兩句話,江望寒於是又將聲音隨風送上城樓,「永南王。在下有幾個小問題問問,永南王家中那只瘸腿的花貓可還在?已經到了冬日,西苑裡頭那三株去年種下的臘梅是否已經開花?永南王與夫人這些日子,身體可好?」

  這三個問題看似無厘頭,只因為江望寒和永南王是敵對勢力,說得多了。搞不好便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問得隱晦,其他人聽得一頭霧水。永南王聽了只覺得頭暈目眩,被這話地弦外之音弄得心神不寧。若不是永南王的家人又怎麼會知道他家裡頭有什麼瘸腿貓,有什麼臘梅花?他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卻只聽江望寒接著道:「還請永南王讓江某入城一敘,江某一人一騎,永南王還擔心江某心存欺詐麼?」

  永南王沉吟片刻道:「也罷,諒你也耍不出什麼花樣。本王就代替大王會會你。」這句話似是說給其他人聽的。不一時,城上扔下一根粗繩,江望寒拍了拍自己的汗血寶馬,帶著董清秋下了馬,這便一手抱著董清秋,一手扯住繩端,提氣用力,蹭蹭蹭就沿著城牆上到城樓上去了。

  永南王此時已經不在城樓之上,董清秋焦急地尋著他的身影,得到的答案卻是永南王先回城中府衙等候兩人。董清秋心裡頭總覺得有些怪怪的,難道永南王不想快些知道說這話的人是誰麼?他應該猜得到自己是誰吧?

  儘管狐疑,兩人只得跟著隨從下了城樓,朝府衙走去。

  整個盤井城一片蕭條,所有地店鋪都緊閉著,街上一點燈火都沒有。路面上一片狼藉,像是經歷過一番洗劫,董清秋心裡頭隱隱作痛,緊緊跟在江望寒的身後,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人地慘痛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江望寒回頭看了一眼臉色不善的董清秋,還當她是急於見到永南王,所以很緊張,他不禁暗暗地捏了捏董清秋的手,她的手掌冰涼,手心卻全是汗。

  董清秋怔了怔,給江望寒一個感激的微笑,縮回手,收回心思,加快了腳步。

  兩人被帶到地時候,永南王已經正襟危坐在堂上。他形容消瘦,面若枯骨,整張臉都已經瘦去了一半,他有些面無表情,一笑不笑,就好像是蠟像一般。

  董清秋看到他這副模樣,猜也猜得到這一段日子永南王在獄中被折磨得不輕,心裡頭一酸,正要說話,永南王的雙目正好與自己相交接,她看到他眼中光芒一閃,囁嚅了兩下嘴唇,卻迅速地把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而是冷冷地看著江望寒,「將軍到此,究竟是為了何事?」

  董清秋一愣,永南王分明已經認出了自己,怎麼會這麼冷淡?她環顧了四周,堂上分明只有他們三人,難道說是有人在暗處監視,所以永南王不敢搭腔?這樣想來,倒也是了,之前在城樓上,永南王的回答也是說給別人聽的,看來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了。

  董清秋輕輕扯了扯江望寒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周圍是不是有人。江望寒凝神閉氣,心裡頭已經有了計較,不禁笑道:「永南王真是說笑,永南王也說了你我是敵非友,江某到此,自然是來殺敵地!」他這一說,手上已經灌滿真氣,腳上步法一變,董清秋還沒有看清,江望寒已經欺身至永南王身旁,他身子向後一偏,一掌劈了過去,直接擊在了屏風之上,只聽一聲「撲通」,一個人已經跌倒在地,從屏風後露出半邊臉來。正是孤竹國國王盛寵地子貴妃的親哥哥。

  卷八 第二十三章 如此結果

  永南王吃了一驚,回過頭來想要看看那人有沒有事,江望寒則拱手道:「永南王放心,他只是暈過去了,江某只是不希望有人偷聽到我們的談話。」

  永南王頹然地重新坐下,這時候才重重地嘆息一聲,望向董清秋的時候,兩隻眼睛已經濕潤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永南王是在沙場上拼殺的人,見慣了生生死死,可是這一次,見到董清秋卻忍不住雙眼通紅,董清秋心底一酸,忍不住就跪倒在地,深深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永南王搖搖頭,朝董清秋走來,他的步伐有些蹣跚,再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眼前的他根本就是一個老人。他想要把董清秋扶起來,董清秋卻還是跪在地上,永南王又歎了口氣,道:「天底下又哪裡有父母真正怪自己兒女的?我只當你是心甘情願要嫁給燕主的,萬沒想到你心裡頭根本不是這個念頭,若早些說出來,為父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大王把你嫁去,你也就用不著亡命天涯……」

  董清秋心裡頭更是難受,她哪裡是亡命天涯?永南王越是不怪責自己,越是讓董清秋愧疚,真正受苦的是永南王夫婦才對。她看著對自己全無恨意的永南王,看著他原本還烏黑的頭髮已經被大半的銀絲侵染,心頭的愧疚化作了對孤竹國王的怨恨,她站起來,扶著永南王道:「父王,女兒這些日子都在楚國,拿了楚皇的權杖,請得大將軍來,便是想要把孤竹國王那個暴君繩之以法。救父王和母親出來!沒想到那暴君居然用父王你來做擋箭牌……」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見永南王面色如土。難以置信地看著董清秋,「是你領兵攻孤竹國的?這麼說來,之前也是你讓人假扮孤竹國人騷擾楚地。也是你讓人扮作刺客行刺大王,好斷了大王與楚的聯姻?」

  「辦法是我想的。」江望寒在一旁回答道,「秋姑娘是擔心永南王你的安危,江某只能想出這些辦法來……」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覺永南王手臂一晃,一聲清脆地聲響在堂上顯得尤其刺耳,他一巴掌打在了董清秋的臉頰上,董清秋只覺得眼冒金星。強撐著才看清楚永南王地怒容,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打自己。「父王你為什麼打我?」

  「我打得就是你!你引外敵來攻打孤竹國,你這是通敵賣國啊!我難道不該打你嗎?」他說著,伸手還要去拔腰間綁著的寶劍,被江望寒按住,「秋姑娘也是一片孝心啊。」

  董清秋只覺得自己這一巴掌挨得冤枉,「父王。那暴君慘無人道,害得父王與母親入獄,他寵信奸佞,原本就對父王不敬,根本就不顧父王為他守護江山鞠躬盡瘁,耗費了多少心血。父王你為他守江山到最後又落得了什麼好處?抄家滅門。他只在危難的時候才會想到父王你。你難道還要替他這樣地人賣命麼?」

  「放肆!」永南王已經氣得顫巍巍的站不住了,「他再不對也是君王。原本就是你有錯在先,是我們宛家負了大王,大王做什麼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我們宛家世代守護孤竹國,怎麼能做出叛逆賣國的事來?!你,你當真是……」

  「父王,我若是不借楚兵,父王你便會和母親一直關在天牢當中,就算父王你忠君為國,難道你不為母親想想嗎?母親年邁體弱,哪裡受得了那樣的折磨……就算父王你今次抵抗楚軍有功于孤竹國,那個暴君也不見得會領你的情,你還要母親等到什麼時候……」董清秋急急道,「父王,我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接了父王與母親選一個沒人的太平地方,我自當侍奉父王與母親終老,我們一家三口,過這樣的日子不好嗎……」她地聲音漸漸細弱,因為她看見永南王已經淚流滿面,滿臉的縱橫皺紋都被淚給抹平了。

  「不用了……你母親她早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他說出這話地時候,董清秋只覺得頭頂轟隆直響,永南王剩下的話就好像是根針一樣,一下又一下的戳在了她的心間,「你母親本來身體就不好,在天牢中沒幾日就病倒了,她心裡頭又掛記著你,不到一個月就已經……唉,這些我本來不想說的,你心裡頭有我們,我和你母親便已然很欣慰了。只不過,我生在孤竹國,死也當死在此地,我們宛家的職責便是守護孤竹國,國在人在,國亡人亡,為父不想到老了,卻要壞了宛家地名聲。你原本已經離開了孤竹國,就不要再回來了,相信你也找到了可以託付終身之人,你母親泉下有知,也會替你高興的。」他看了一眼江望寒,顯然把江望寒當作了董清秋的心上人,他拍了拍江望寒的胳膊,「我聽過將軍的戰績,算得上是英雄出少年,也希望將軍日後能好好待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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