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142)_孤缽

一四二

　　他癡癡地看著董清秋，像是被她的容貌完全吸引住。他伸手想要撫摸董清秋的臉頰，這才注意到她的臉上都是一道道細小的血口子，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思秋，你的臉怎麼了？」

　　董清秋搖搖頭，覺得奇怪，「國師大人和其他人都回燕國，只留下國主你一個人在這裡麼？」好歹燕崇台也是一國國主，怎麼可能就這樣被扔在異國？也不怕他出事麼？董清秋稍一細想，當即明白過來。不是燕國國師他們都回國了，而是燕國國師知道她會來央求燕崇台釋放明月松，所以乾脆來個「消失」。事實上，他應該就在附近，至少他會派人暗中保護國主才對。

　　董清秋滿臉陰鬱，如果國師他一直不出現，那麼燕崇台邀她去燕國，那倒是去還是不去呢？相當於所有的主動權都把握在國師夏長清的手中了！真是可惡！

　　「思秋？」旁邊的燕崇台忽而出聲，有些緊張地看著董清秋，「你在想什麼？怎麼這麼不小心，把自己弄傷了？」

　　董清秋看了燕崇台一眼，漫不經心地答道：「沒什麼，都是小口子，一會兒就好了。」她覺得這位國主怎麼就這麼窩囊，還是……還是她有什麼地方弄錯了？為什麼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呢？可是她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燕崇台謙和地笑著，拉著董清秋的手就要往樓上走，「思秋，你覺得我剛才唱的《燕歌行》可好聽？」

　　「唔。好似天籟之音。」董清秋隨意答著。可是燕崇台卻很開心，聽得董清秋的誇獎，更是因為興奮而面色潮紅，「是嗎？那我再唱一曲給思秋聽，可好？」

　　燕崇台興致勃勃的，只因為董清秋的這一句話，恨不能把自己所有會的歌曲都唱一遍，所有會的樂器都再演奏一遍。他也不理會董清秋是否真的喜歡聽，便又彈了兩曲。

　　說實話，燕崇台人長得本來就十分養眼，長身玉立，在古琴那兒一坐，不需要彈琴，就足以讓少女為之傾心，再聽得他低沉卻極富感染力的歌聲伴隨著琴音嫋嫋而起，只怕是個人都要忍不住沉溺於這如詩如畫、如癡如醉的意境當中。

　　董清秋不自禁地想，他和明月松儘管都是風流才子，儘管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二者給人的感覺卻又截然不同。明月松帥氣卻傲然，骨子裡有一股桀驁不馴的氣質，眉眼之間掩飾不住他的渴望。但燕崇台卻滿臉謙和，身為國主卻有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仿佛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藝術當中，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

　　董清秋歎了一口氣，真是君不似君，臣不似臣，怎麼每一個人都不愛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眼巴巴地看著別人碗裡的東西呢？

　　只是她一想起明月松，心思就又全亂了，即使面前有燕崇台這樣好的帥哥琴師彈琴，她也靜不下心來。

　　「思秋，你的心思不在這兒了……」就在董清秋想著該怎樣從燕崇台那兒得知夏長清的下落時，燕崇台忽然出聲道。他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但卻沒有絲毫的怨言。仿佛對於董清秋，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原諒她似的。

　　「這個……」董清秋有些赧然，說到底人家也是一國之君，在自己面前降尊彈曲，滿心渴求得到自己的誇獎，結果自己居然走神了。

　　她朱唇微啟，還沒有來得及出聲解釋，燕崇台就又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道：「無妨，思秋不喜歡聽我彈曲子，那我就為思秋舞劍好了。」

　　董清秋一聽，心情立即就跌入谷底。他還有完沒完啊？她剛才本來想趁機解釋一下剛才走神的原因，然後順勢從他口中套話的。哪知道燕崇台壓根兒不給她說話的時間，這就又去拿佩劍。

　　董清秋無法，一咬牙，只有主動說道：「國主，清秋不懂武藝，看不懂的。」

　　燕崇台身形一滯，回轉頭來看著董清秋，臉上仍舊堆著笑意，「無妨，思秋不喜歡看我舞劍，那我就給你畫一張畫可好？若是你累了，我就給你沏茶，陪你一起下棋，如何？」

　　董清秋這一次簡直懷疑燕崇台是不是故意的，把她的行程安排得這麼滿。他竟然能想出這麼多的節目，這樣豈不是無休無止了？那她還怎麼救明月？

　　她的臉上有寫著她這次來是和他共度風花雪月的麼？也不知這燕崇台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董清秋沒空和他繼續耗下去，開門見山道：「國主，你似乎誤會了清秋此來的目的，清秋是想找國師問一件事的！」

　　她雙眸裡射出淡淡的寒光，刻意離燕崇台遠了幾步，與他保持著該有的距離。

　　燕崇台聽得董清秋前來的目的並不是找他，臉上不禁現出淡淡的哀愁，卻還是十分有風度地說道：「可是國師他已經回燕國了，你可願意同我一起回去找他？」

　　董清秋心裡暗暗罵了一聲，總覺得燕崇台有些像在打太極拳，儘管他笑語妍妍，可她為什麼總覺得他的笑裡面藏著什麼東西呢？她隱隱覺得有一些事情不對勁，可是她此時似乎沒時間想清楚。

　　「我知道你對我有芥蒂，不過，或許你可以試著重新看我。」燕崇台眼神灼熱，看著董清秋的眼睛滿是柔情，「我陪你一起去找國師，你要問他什麼事，我陪你。」

　　董清秋被他灼熱的目光瞧得極不自在，慌忙把眼睛避向別處，只覺得這屋子裡曖昧到極致了。天已經昏暗，偌大的客棧裡只剩下她和燕主兩個人，這情景怎麼都透著一股怪異。

　　是燕國師知道董清秋會為了明月松去而複返，所以只讓燕崇台一個人留在這裡等她？他這麼安排就是為了讓她和燕崇台多培養些感情麼？可她怎麼總覺得其中有著更大的陰謀呢？

　　董清秋深吸了一口氣，假如她根本就不會為了明月松返回，夏長清的這番安排豈非白廢了？她想到這一點，總覺得事情不會是那麼簡單，於是朝燕崇台拱拱手道：「既然國師不在此地，我也懶得問那個問題了，就此告辭，國主保重。」

　　「嗯？」燕崇台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董清秋收在眼底。這一絲詫異是他驚訝她不顧明月松就這樣離開，還是對她的離去感到惋惜？

　　燕崇台的臉上滿是遺憾和難以置信，「難道思秋就這麼不想同我待在一起麼……」

　　「不是的。不過清秋有別的事罷了。」董清秋誠心要試試他的反應，抑或是藏在暗處的其他人的反應，於是把話說得十分絕對，「國主究竟是燕國的一國之君，流連楚地只怕很是危險，國主還是早日回國去。清秋在此別過，他日有緣，或許會再見。」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估計見面的機會不多了。」

　　她說著，便不顧備受打擊的燕崇台，打開房門，這就要大步地往外走，只是她還沒有走出去，一股勁風忽然從下往上直吹。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股風就把她推回至燕崇台的身邊，兩扇紙糊的房門重重地掩上，砰的一聲，感覺要撞爛了。

　　董清秋面色鐵青，心想：果然！看來她想要就這樣離開此地，不是一件容易事。這夥人是鐵了心要把她和燕國主放在一處了。

　　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燕崇台的身上，燕崇台伸手扶住她，不解地問道：「思秋，怎麼了？」

　　董清秋看著茫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燕崇台，半信半疑道：「下邊有人不想我走出去。」

　　燕崇台臉色一變，「還有這樣的事情？我去看看！」他說著就放開董清秋，這就要往外邊走去，可是才走了兩步，他忽然身子一軟，整個人都往地上摔去。

　　董清秋也不知道他這唱的是哪一出，「出什麼事了？」

　　燕崇台反轉頭來看著董清秋，臉上全是凝重，「我好像被人下藥了！渾身的力氣都使不出去。」

　　董清秋心底一沉，儘管燕崇台滿臉真誠，她卻懷疑他是不是假裝的，只是她卻也不能同他較真。董清秋正打算挪到門邊再看看狀況，誰知道才邁出一步，她自己卻也同燕崇台一樣，重心偏離，人直接朝前撲倒了。

　　「該死！」董清秋頓時有種「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感覺。她這一次來，別說救明月，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思秋，真是不好意思。」燕崇台歉然道，「讓你都走不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的，不會讓你有事。」

　　「咦，國主怎麼這麼肯定清秋走不了？難道國主早已知道下面有人，不讓清秋離開？還是這根本就是國主你的意思？！」董清秋到這個時候，不得不懷疑眼前這個乾淨得有些離譜的國主是在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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