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128)_孤缽

一二八

　　索玉抬起頭，正好和董清秋盈盈如水的眸子相接，想到自己的口中還沾著董清秋的血液，不知為何身體一熱，心撲撲跳了起來，「公子，這是索玉應該的。索玉說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公子。」

　　董清秋伸手摸了摸索玉的頭，「真是一個傻弟弟！我以後也一定要好好保護你，不讓你有事！」

　　儘管是一句空泛的承諾，但索玉聽到董清秋的這句話，卻也跟著心頭一暖，看著董清秋眼光閃爍，忍不住環住董清秋的腰身，「公子，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索玉也取了一些藥草敷在董清秋的肩頭，又把自己外邊的衣裳撕成了布條，給董清秋裹好，說道：「公子，我剛才采藥的時候，發現前邊不遠有一座山神廟，不如我們先去那裡躲著，我再到村子裡去看看，打探一下，你看怎樣？」

　　董清秋點頭同意，索玉就背著上官凜往山上趕。走了差不多兩三百米，果然見一個用石頭砌成的山神廟，廟裡只有幾尊石雕的山神像，神像前還有村民供上的水果。估計擱置了一段時間，水果都已經乾癟得快要成果脯了。

　　索玉把董清秋安頓好，又出去揀柴生起了一堆火，整個廟裡漸漸暖和起來。董清秋就在火邊坐著，索玉卻一刻也不休息，馬不停蹄就到山下邊的村莊去打探。

　　過了好一會兒，索玉才回來，背了一大包東西，打開一看，又是雞蛋，又是餅子、水果，足夠董清秋吃一個禮拜，「索玉，這些都是你偷來的吧？你偷這麼多，我們兩個人吃得了嗎？」

　　索玉使勁地揉搓著一堆葉子，直到把那葉子搓出汁水來，便又掰開上官凜的嘴巴，把那汁水往他喉嚨裡擠。

　　董清秋十分不解，「索玉，你給他喂的是什麼？」

　　索玉直看著那汁水入了喉嚨，才對董清秋說道：「公子，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好些，就算過陣子醒來了，吃了這種草藥，也會全身麻痹四十個時辰，不能動彈，他也不會傷害到公子了。」

　　董清秋笑道：「有你在真好，其實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任何人傷害啦。」

　　索玉卻依舊滿是凝重，「公子，你記得給自己換藥，這些食物應該夠公子吃幾天了。公子你就在這裡等索玉三天，三天以後，不論索玉有沒有回來，公子你就自己往西走，不要再管這邊了。」

　　董清秋本來還笑嘻嘻的，聽得索玉的話，不禁大駭，站直身體，拉住索玉的雙臂，「索玉，你要去哪裡？」

　　索玉雙目如炬，似乎早已經做好了決定，「公子你身子本來就弱，又中了百景毒，根本就不可能支撐很久。索玉不忍心見公子再忍受這樣的煎熬，公子你放心，索玉一定會為你去求來解藥！」

　　「你瘋了？你要到哪裡去求解藥？」董清秋萬萬沒有想到索玉會突然做這樣的決定，眼眶裡一下子盈滿了淚，「你要去找嫵仙門的門主？你這不是自投羅網，白白去送死嗎！索玉，你別去了，她會殺了你的。索玉，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了，你不要再去找解藥，真的，我不需要，你看我現在都不疼了，真的，一點兒都不疼……」

　　可她越是這樣說，索玉心裡要為她找到解藥的念頭就越是強烈。索玉對著董清秋搖了搖頭，一張凍得紅撲撲的臉此時卻露出淒然卻甘心的笑容，「公子，索玉知道你是擔心我，公子能想到索玉，索玉心裡已經很滿足啦。就像公子不希望索玉有事一樣，索玉也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索玉答應過公子，要好好保護公子，要不然索玉就對不起公子，對不起索家。公子你放心，索玉去找門主，不論門主要索玉做什麼，只要能救公子你，索玉都心甘情願。」索玉此時已經拿出了必死的決心，不達目的誓不回還。

　　董清秋卻死死地拽住索玉，淚水漣漣，「不！索玉！你不要去。我不准你去。你是我的書童，我讓你做什麼你才能做什麼！你怎麼能擅自做主呢？」她怕勸不住他，只得找無數個理由來挽留，「你走了，萬一江妃他們追來了，我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還有，你現在要到哪裡去找嫵仙門？他們都已經藏起來了，都已經回燕國了，你難道就要這樣離開我嗎？」

　　「公子，你有楚皇在手，他們不敢拿你怎麼樣的。我知道門主還在楚國，國師會找門主的，我也可以找到她。」索玉去意已決，「公子，你在這裡等著索玉，索玉會在三天內回來的。就算沒有回來，你只管往西走，索玉一定會追上公子的。索玉保證，絕對不會拋下公子！」他不等董清秋說話，就伸手點了董清秋的穴道，「公子，你的穴道半個時辰後就會解開的。索玉不在，公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索玉一定會為你拿到解藥的。」

　　「索玉……」董清秋被淚水迷住了雙眼，早已看不清楚索玉的模樣，她被點倒在地，卻死死地盯著索玉所站的方向。她知道自己已經勸不住索玉，只有說道，「好，你要我在這裡等你，我就一直在這裡等你。不等到你，我就不走，你三天不回來我就等三天，你三年不回來，我就等你三年！」

　　她的淚珠一顆顆滾落。索玉看著地上的董清秋，只覺得鼻子裡一股酸意往外湧。他忍住那種感覺，對董清秋說道：「公子，我一定會回來！」他捏了捏拳頭，走了出去，再不遲疑。

　　第七十八章破廟兩人

　　上官凜沒想到董清秋還會做這樣沒品格的事情，也懶得爭辯，乾脆閉上眼，趁天還沒亮，再睡會兒。

　　冬日的夜裡，沒有了陽光的普照，格外地寒冷。好在索玉走的時候，把山神廟的殘破廟門給關上，整個屋子裡才能夠維持著那一堆火所帶來的一些溫暖。

　　董清秋躺在地上，只能聽見乾柴在火裡劈裡啪啦作響的聲音，那聲音聽在耳朵裡，就像是告訴她這些柴火終究要化作灰燼，就像人的生命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向了終結。

　　董清秋的四肢早已能夠動彈了，可是她卻還是像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她不懂，自己憑什麼值得索玉這樣對她好，憑什麼可以讓他去為她以身犯險，而她卻可以自私自利地只想著自己。她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廢人，非但無用，還總是牽連著他人。

　　寒冷使得她朝篝火挪了挪位置，她圍著中間的一堆火，門縫裡擠進來的寒風吹得那火焰東倒西歪，讓董清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縮了縮，整個人更加朝火靠近了些。疲倦、困乏漸漸席捲了她，董清秋蜷縮著身體，緊緊地抱著雙臂，像一隻拔了刺的刺蝟，只把背部對準了中央的火苗，儘管身子暖和了些，但心卻還是一直冰涼。

　　她的意識也隨之漸漸模糊，無數個混亂的影像飄入她的腦中，一會兒是壞笑著遠去的明月松，一會兒是對自己眨眼睛的俏索玉，甚至還有那張令她討厭，卻又讓她無所適從的上官凜的冷臉。董清秋在夢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整個夜裡就這樣被自己的思緒所折磨著，輾轉反復。

　　直到篝火的柴火燃成了木炭與灰燼，董清秋感覺到身上的涼意，才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廟外，天已經到了最黑的時候，眼瞅著就要破曉了。

　　黎明前的黑夜是整晚中最黑最冷的時刻，董清秋打了個噴嚏，坐直身體，準備找些柴火再把地上的火星給拾起來，等熬過這一段短暫的時分，黎明就會到來了。

　　「是你？」

　　董清秋剛剛爬起來，就聽見旁邊發出一個聲音，差點兒沒把她給嚇死。董清秋「啊」的一聲大叫，這尖厲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破廟裡還響著回音。

　　「果然是你。」這聲音再度出現的時候，董清秋卻已然想起來，這不是上官凜的聲音麼？是了，她差點兒忘了，旁邊還睡著上官凜呢，只是這一驚，更加非同小可。

　　他醒了？！

　　董清秋下意識地往反方向挪動了身體，雙手交叉握拳在胸前，過了幾秒才想起來，他應該是不能動彈的。董清秋的心頓時又放了回去，只是這一驚一乍地，把她所有的困倦都驅趕得乾乾淨淨了。

　　「董清秋，你想將朕怎樣？」上官凜的聲音再度傳來。這聲音裡含著些許慍怒，董清秋明明知道他不能動彈，卻還是有些不寒而慄。

　　董清秋壯了壯膽，還往上官凜那邊走了兩步，「不怎麼樣啊，就是請皇上和清秋一起體會逃亡的甘苦罷了。」

　　「你……」上官凜渾身上下不能動，只能憑一張嘴交流，「董清秋，你不要太恣意妄為，趕緊將朕放了，否則朕要你……」

　　「要我怎樣？」董清秋沒等上官凜說完，就打斷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沒有我，你早就毒發身亡了！你身為天子，居然品德如此低下，做這種恩將仇報的勾當！」

　　上官凜忽然想起拔毒箭頭時董清秋說的話，一下子忘了反駁，「是你幫我把毒吸出來的？」

　　董清秋沒想到上官凜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回答道：「嗯——啊！」她的手碰到了一堆生柴，便挑了些細小的柴枝往快要熄滅的篝火裡扔去，那火星漸漸地將柴枝吞噬，形成了大的火苗，董清秋又往裡添了些柴，整個破廟裡又重新亮了起來，溫暖起來。

　　火光點亮了屋子，也讓董清秋和上官凜能夠互相看到彼此的臉。

　　董清秋這才瞧見上官凜臉上的黑氣已經退卻，心想這人的自我淨化能力還真是強悍啊，才一個晚上就把所有的毒化得七七八八了。

　　上官凜本來一動不動地盯著董清秋看，見董清秋看向自己，便迅速地把目光收回，轉而看見了身邊被扔著的一堆草藥。他的面色一沉，冷哼了一聲，「你給朕吃生血草，是打算把朕一直帶著麼？」

　　上官凜口中所說的生血草，大概就是索玉用來麻痹他身子的這堆草藥吧。董清秋不無嘲諷地道：「皇上要江妃取清秋的性命，清秋沒有法子，只好委屈皇上保護清秋安全離開啦。」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