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117)_孤缽

一一七

　　上官凜在街上大步地走著，天剛剛亮，楚京的繁華也才剛剛開始。一些店鋪的鋪主已經開張打掃，準備迎接新的生意。另一些賣菜、賣包子的小攤小販也挑著擔子準備走街串巷。

　　儘管天氣寒冷，但因為有了人氣，卻也使得冬日裡的京城顯得生機勃勃。上官凜驀地發現前面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斜刺裡竄出來，有些賊頭鼠腦的。

　　那人只穿著一件單衣，瑟縮著的身影，在周圍都是棉襖、大衣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地扎眼。

　　上官凜無名火起，大聲喝道：「馮廣！」

　　那人一愣，像是觸電一般，扭轉頭搜尋發出聲音的人。當那人和上官凜眼神接觸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慌忙朝這邊趕來，只是舉步維艱。

　　上官凜的目光紮在馮廣的身上，就如同帶著火的利箭一般，令馮廣的心沉入穀底。

　　「你這是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啊？」上官凜的話裡有重重的火藥味。馮廣暗自叫道不妙，在他印象中，上官凜喜怒是不形於色的，這麼明顯的慍怒，也不知道今日自己還有沒有命回去。

　　「卑職……卑職正要去董府。」馮廣捏了一把汗。他早上在酒店裡悠悠轉轉醒來，只記得自己好像是同董清秋一起來喝酒，自己又怎會睡著了？衣服又怎會不見了？他一點兒也不記得。

　　馮廣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也不及細問就從酒店中慌張跑出來，打算去董府找董清秋，只要她人還在，應該就沒什麼問題。只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會在路上碰到上官凜，還是這樣一副打扮的上官凜，而他又是如此狼狽，這下上官凜不知道要治他什麼罪了。

　　「行了！你不用去董府了！」上官凜一看馮廣這樣子，便知道他定然也和自己有差不多的遭遇，懶得再問後知後覺的他。

　　「啊？為什麼？」馮廣一開口就遇到上官凜的冷芒，只得又閉上嘴巴。

　　上官凜憋了一肚子的火，壓低聲音道：「你覺得他還會留在董府等著束手就擒麼？」眼見得馮廣還是一副沒有理解的模樣，上官凜一搖頭，便也不再同他解釋，只是拉長臉道，「把你這衣裳換一換，也不覺得丟人。」說完，便一個人繼續前行，往西門走去。

　　馮廣心裡惴惴的，不知道上官凜到底怎麼了，只得跟在他背後往城西走去。

　　上官凜一到城門，便對守城的護軍問道：「昨天夜裡是否有人持有『如朕親臨』的金牌前來？」

　　那守城的護軍又不認得皇帝的模樣，一瞧是一個穿得邋遢的下人，便揮舞手中的大刀道：「去，去！別在這裡妨礙爺辦事！」

　　上官凜被那護軍推搡著，本就不痛快，此刻臉色更是森然，「睜大你的狗眼，連朕都認不得！」

　　那護軍一愣，還沒明白上官凜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馮廣一瞧這模樣，趕緊上前亮出自己的腰牌，「我是御前侍衛統領馮廣。」他這牌子一亮，護軍再不敢怠慢，趕緊把頂頭上司給請了下來。

　　那護軍統領自然是認得上官凜，連忙回稟道：「昨天半夜是有一位公子手持著金牌要求打開城門，末將見著這令牌便放行了。那公子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袍子不大合身，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大概這麼高。」統領比畫著，說得十分詳盡。

　　上官凜一聽便知道是穿了自己衣裳的董清秋，臉上更是冷如寒冰，問統領要了馬，二話不說就追出城去。

　　飛廉宮內，太妃一個人端坐在榻上，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都快要抖掉了。旁邊站著江妃和傅妃，這兩個妃子都是身著朝服，臉上都是憂憤的神色。

　　「皇上真是了不得！明著讓哀家張羅舒華公主的婚事，實際上卻讓那幫佞臣寫信給孤竹國王，想要把舒華公主嫁去番邦！完全把哀家當成是三歲孩童般耍弄！」太妃說著話，一個氣不順，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傅妃瞧了江妃一眼，看她沒有上前的意思，只有湊到太妃的跟前，幫太妃捶背。

　　太妃把傅妃推開，有些慍惱道：「哀家還沒到要入土的時候！」傅妃左右不是，只得黯然退在一旁。

　　江妃眼睛一直看著外邊，直到幾個小太監奔了過來，江妃的眼睛才一亮，這幾個小太監簇擁著，抑或說是脅迫著中間一個十幾歲的黃衫太監一直搶到太妃跟前。

　　「竹閑？皇上他人呢？太妃娘娘叫你來，你可得如實回答！」江妃沒等竹閑跪好，就迫不及待地發問道。

　　按道理，今日是十二月初一，原本是舒華公主出閣的日子。當然，皇上早已打算把舒華公主嫁給孤竹國王，也早就授意禮部不用再承辦她與董清秋的婚事，只有太妃娘娘和江妃等人，以及被禁足月蟾宮二十日的舒華公主本人還被蒙在鼓裡。

　　太妃娘娘昨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她不停地宣召上官凜到飛廉宮，都被推辭了。太妃氣急攻心，今日再召，卻發現上官凜一夜未歸，這一氣更是非同小可。

　　竹閑戰戰兢兢磕頭道：「奴才……奴才不知道皇上去哪兒了。」

　　「混賬！」江妃怒斥道，「你天天跟著聖駕，會不知道皇上去哪兒了？你再不如實招來，本宮立即就要了你的命！」

　　竹閑磕頭如搗蒜道：「貴妃娘娘，奴才是真的不知道皇上的去處。昨天夜裡皇上換了衣裳出宮去了，奴才並沒有跟出去。奴才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那皇上為什麼出宮？」江妃問著這句話，卻又覺得有些多餘。皇上平時都不出宮的，可是自從那個妖臣來後，隔三岔五就喬裝出去！

　　「這個……奴才，奴才只知道皇上派人宣召董丞相入宮，可是宣召的人去了許久都沒有回來，皇上就親自去了！」

　　江妃、太妃雖然都猜到上官凜出宮是跟董清秋有關，但從竹閑的口裡聽到，還是尤為刺耳，「去宣旨的是誰？把他給我找來！」

　　另一名太監被喚來，看到竹閑跪在地上便知道勢頭不好，也是惴惴地磕了頭，太妃一問，便立即招認，「皇上讓奴才去宣董丞相入宮，還讓奴才帶了好些御前侍衛去，說是怕萬一董丞相不肯進宮，就把他強行架來。可是奴才到了董府，根本就沒有瞧見董丞相的蹤影，連著護衛董大人的馮統領也不見了，後來奴才就同董丞相的書童一同出門去找董大人，但都一無所獲……」

　　「再……再後來，奴才就又回董府想要等董大人回來，可是連著董大人的書童也整夜未歸。奴才只好回宮向皇上請罪，剛到宮裡就被太妃娘娘叫來問話了……」那太監雙眼猩紅，一個晚上都沒有睡成。

　　江妃和太妃都是一肚子的火。上官凜和董清秋好端端的失蹤了！國不可一日無君，上官凜也不交代一聲就離宮而去，簡直是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正說著，外邊一個老太監急衝衝地跑進來，差點兒沒絆一跤，「太……太妃娘娘，有皇上的消息啦！」

　　他的話讓在場諸人都是眼睛一亮，那老太監是太妃娘娘的心腹，走到跟前來，氣喘吁吁，卻臉色不善，「娘娘，已然有皇上的消息了。」他說著這話，不禁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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