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60)_孤缽

六〇

　　明月松又同時把這瓶裡剩下的藥丸大量送入自己的口裡，凝神一用力，肩頭的那枚飛刀被體內的真氣沖出了體外，帶著血霧噴灑而出。

　　明月松集中精神閉氣了好一會兒，頭頂上的汗珠兒密密麻麻地佈滿。他這才睜開眼，探了探董清秋的脈搏，苦笑著想：等著你這女人用這樣的笨方法來救我，我恐怕早就已經毒發身亡了！更可笑的是，這女人居然弄得自己差點兒中毒，要不是我常備解毒聖藥，她這條小命就這樣給搭進去了！

　　明月松見滿地屍身和血肉的狼藉，想要從那些人的身上摸出些什麼，一瞥眼，見到為首那人的手上戴著一枚玉扳指有些刺眼。明月松把那扳指取下，也顧不得再緩和會兒，就把董清秋一把抱起，擱在了自己的背上。

　　董清秋的身子碰到了他的傷口。明月松嘴角一抽，隱隱的痛讓他在心底不得不詛咒這幾個寒火金刀，明明痛著卻又覺得腰部的那個傷口有些暖暖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就浮現出笑容。

　　董清秋悠悠轉轉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沉沉的像是被塞了一砣大鉛塊，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她捂著腦袋，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外界朦朦朧朧的影像在她的視線裡漸漸變得清晰。還是森林裡的綠，只是陽光已經沒有讓人覺得刺眼了。

　　「你醒了？」旁邊忽然響起了一個有幾分慵懶的聲音，頓時把董清秋嚇了一跳，明明還有些耷拉的眼皮條件反射地睜成了大大的圓形。朝旁邊一看，她啊地大叫了一聲，差點兒從樹上掉下去。

　　樹上？董清秋這才發現自己高高地懸在空中，因為自己的驚嚇而使自己產生了劇烈的搖晃。她下意識地就抱住了旁邊的人，惹得那男人哧哧地笑，「小清秋，放心吧，你掉下去我也會救你的。」

　　董清秋好不容易使自己掌握了平衡，有些惱怒地看向又恢復了生機的明月松，「你……好端端地幹嗎把我帶到樹上來？」

　　這句話才問完，董清秋眼角的餘光就瞥見自己的胳膊裸露在外邊，香肩半露，旁邊又是一個男人。董清秋頓時咬緊唇，一臉土色，手使勁兒地就往明月松砸去，「你對我做什麼了？！」

　　明月松早料到董清秋會這樣，輕輕鬆松就握住了她的手，「你中毒了，我幫你解毒而已！」

　　「解毒？」董清秋昏沉沉的腦殼才想起剛才她在幫明月松吸毒血，後來就暈倒了。董清秋下意識地就看向自己的身上，除了左肩的衣裳被他剝開，其他地方倒也完好無損。加上董清秋用厚厚的裹胸布纏繞了一圈，就算明月松從側邊的角度，也是什麼都看不見，絕對不會走光。董清秋心情稍定，臉上卻還是含著一層薄怒，「可是，我肩膀又沒有被飛刀刺中，你解毒需要脫我……脫我的衣服嗎？還有，幹嗎把我帶到樹上來？」董清秋使勁兒地想要把自己的眼淚憋出來。委屈……被人看到肩膀，應該委屈羞憤啊，讓明月松覺得自己又羞又愧……

　　可是她沒有演言情劇的天賦，擠了半天只是一張苦瓜臉……

　　明月松見董清秋把衣裳合好，雙手緊緊地拽著衣領，只覺好笑，「因為要運功幫你逼毒，又不想被別的人瞧見，只好挑在了樹上。」

　　「別人？荒山野嶺的，哪裡來的別人？」董清秋早已注意到明月松已經把自己轉移到山的更裡邊。

　　明月松看著董清秋，雙眼含春，「小清秋，我感覺咱們之間的關係又進了一層呢。」

　　董清秋雙眼一翻，「明月大人少自作多情了。」說話的時候，也不忘流露出少女的嬌羞。然而此時的明月松卻把眼神投向遠處，「誰說荒山野嶺無人的，喏，那不就來人了嗎？」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閃過一絲殺意，「小清秋，看來咱們得先處理一些事情才行啊。」

　　只見遠處有個小人踉踉蹌蹌地朝這邊趕來，直到走近，人影越來越大，董清秋才看清楚他的模樣，是索玉！董清秋驚呼出聲，高聲就喊著索玉的名字，只見他頭髮淩亂，外邊的衣裳也已經七零八落的，也不知道自己的高喊是不是被他聽見了。索玉抬起頭來，到處尋覓著聲音的來源，董清秋一瞧見就不禁濕了眼眶，心裡默默地高興，索玉沒事！他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旁邊的明月松剛剛還是一張笑臉，轉眼間就像是打了一層寒霜，「清秋緊張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言語裡對索玉是存在著極度的偏見。

　　索玉很快就找到了董清秋和明月松所在的位置。當他奔到樹下的時候，董清秋才瞧見索玉的身上也有好幾個血口子，整張俊俏清秀的臉早已被泥土弄髒了。董清秋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悅，「索玉！還好你沒事！」

　　只是此時的索玉，一張蒼白的臉卻滿是剛毅。他掃了一眼董清秋，又看了看明月松，自然看到明月松攬住了董清秋的肩頭，也看到了明月松手臂上的血痕。索玉一臉的警惕，對著明月松怒道：「放開我家公子！」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氣勢十足，沒有絲毫畏懼。

　　他的轉變倒是讓董清秋一驚，卻更進一步印證了董清秋的猜測。那個蒙面人定是沖著索玉去的，索玉識破了明月松要借刀殺人的詭計，和他翻臉了。

　　「索玉，你知道自己是在同誰說話嗎？再說了，小清秋可是我的人，你以後可不要失了分寸。」明月松十分滿意地看到索玉的臉上現出一絲訝異的神色。他把目光投向董清秋，想要聽聽她的說法。

　　誰知道此時的董清秋並不急於就這樣直接辯駁，更不會像上次夜間的時候奔到索玉的身後，理直氣壯地讓自己直面明月松。

　　是呵，難道公子不該在看到自己的時候就從樹上朝自己蹦來嗎？怎麼今天的公子只是橫了明月松一眼，對於明月鬆口頭的佔便宜並沒有討厭到極致？

　　「你不要胡說八道！說到底，我不過是幫你吸……」董清秋本來要說吸毒，後來一想，這個語法有點兒錯誤，卡在那兒就憋了回去，「懶得同你說。」

　　怎麼看怎麼像是嗔怒裡看不出任何惱意？索玉心底一顫，加上樹上的明月松，繼續曖昧地說著「小清秋害羞了？」，更加讓索玉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公子！他不是好人！」

　　「索玉，明月大人怎麼說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董清秋搶著答道，心想他是不是好人，還需要你說，但她只是斜瞟了明月松一眼，做著假樣，「儘管我對他十分不認同，但我大人大量，過去的那些事，我也懶得計較了。你也不用為了我同明月大人為難，說到底，你們是有著相同的目的罷。我自不會妨礙你們了。」

　　明月松輕巧一笑，對於董清秋潛臺詞裡的示好不為所動，他只是定定地看著索玉。沒想到索玉還會活著回來，新媚使莫非只是試驗了一下索玉的忠心，嫵仙門的主公並沒有讓索玉立死的意思嗎？

　　然而此時的索玉卻是一臉的哀戚，似是不明白董清秋怎麼就這樣對明月松來了一個大轉彎。他說：「公子，不會了。」董清秋還沒有明白索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見他將犀利的目光投向明月松，臉上不再是敬畏，「從今往後，我便不再是嫵仙門的人！也不需要再仰仗你的臉色！」

　　嫵仙門？這是董清秋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十分陌生。她望向明月松，卻只見明月松的臉上頓時換上了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這麼說來，你已經飲下了忘情水？」

　　索玉點點頭，「是啊，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他冷冷的笑，只是臉上的稚氣未除，配著這笑總讓人覺得有些悲涼，「你逼著我在主公和公子兩人之間選擇，甚至還讓主公派遣新任媚使來接替我，試探我。既然如此，我除了喝下忘情水，還能有什麼選擇？」

　　董清秋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忘情水？是什麼？索玉？！媚使？」此時的董清秋自然沒有心情去嘲笑怎麼會叫忘情水。一種不祥的心緒從血液裡滋生開來，也不知是不是餘毒沒有排乾淨，董清秋只覺得聽到索玉的話，再度頭暈目眩起來。

　　明月松心情卻很是澎湃，「忘情水，就像奈何橋上的孟婆湯，飲了此水，就會忘記所有的一切，自然就不會對別人洩露本門的秘密。凡是有人想要離開本門，那就只有喝了這杯忘情水。」還有一句話他沒有對董清秋說，那就是要做到真正的忘情，就只有一條途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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