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兩隻前夫一台戲 | 上頁 下頁
七〇


  依展越看來,王爺為了王妃丟了一國確乃實情!

  當年王爺于洛陽失火夜中走失,待他在客棧後巷尋見王爺時,便見王爺失了心神一般握著一截扯斷的袖管,遇見他後第一句話便是「妙兒,是妙兒!」之後,下令封鎖洛陽八面城門。嚴禁女子孩童出入,一面命人搜羅洛陽城中裁縫布店,誓要查出此衣何人所裁送與何處。

  王爺後來上白馬寺燒香祭拜,之後想想,其實皆是因著當今聖上宋席遠設了暗線明裡暗裡指引王爺上山巧遇王妃。王爺琉璃通透心思,又豈會看不出?然而,又有什麼比王妃活生生、陪伴身邊更讓王爺心動呢?早先,自王妃于王爺面前中箭而亡之後,王爺便將權勢看淡許多。莫說權勢,便是生死也看得淡漠。

  王爺知曉王妃敷衍于他,他便只當不知,知曉王妃欺瞞與他,便掩耳盜鈴心甘情願被欺瞞,從頭至尾,只願這般能換回王妃真心實意。之後,王爺被擒獲流放洛陽期間,雖得醫術偏方清除體內餘毒雙目複明,然而卻日漸消瘦,展越深知其夜不能寐所至。

  展越以為,王爺此番無異於一場潑天豪貼,以一國為注,只壓王妃能夠回心轉意。

  王妃此番倒是沒辜負王爺一番苦心,數月後,果然隨世子遠上洛陽。王爺明裡不說,展越卻知,王爺之所以讓他隱蔽起來,莫要現身于王妃面前,不過是怕王妃見著熟識面孔不好意思。

  展越以為,王爺王妃兩夫妻也是有些意趣,一個作瞎,一個裝啞,競然就這麼過了數月…若非那日燈會上躥出個錯認爹爹的女娃娃,這二人還不知要這麼唱大戲唱到猴介馬月。

  說起那個女娃娃,想來命數裡也是同王府註定有些淵源,那日這孩子的親爹將她領回去之後,她爹爹沒兩年便染上了重病,臨終時把王爺給的那對羊脂玉鐲塞在這女娃娃懷裡讓隔壁的測字先生領她上中州王府投奔王爺。當時王爺不在府中,王妃見這孩子可憐,遂將其收為義女,一養便是十來年。

  其實,展越私以為,王爺同王妃兩夫婦一直很想生個乖巧討喜的女兒,奈何王妃一族血脈甚強,數年下來,除卻世子外,接連生了兩個竟都是男丁,王爺王妃心中歡喜卻也頗有幾分遺憾。故而待那義女甚親厚,真真如親生女兒一般,有時甚至比待兩個小少爺還要親切。

  總之,展越覺得王爺王妃的日子還算過得美滿,除卻偶爾的意外……

  這意外其一,陛下時不時會遣些貌美的伶人舞姬到王府中,連王府中的下人亦有不少是陛下挑選贈予的,陛下送的婢女沒有其他特色,唯有一特點―美!陛下心裡存的那點小心思,展越又豈會看不出,不過就是指望著哪日王爺會讓個美女迷去神智,王妃便……

  可惜,展越以為,陛下的願望是美好的,然而前景卻……任重道遠啊!

  意外其二,便是洛陽城中人人皆知王爺愛妻,自古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皆是西施坦己之流的美女,而平民百姓得親見王妃容顏之人少之又少,是以,外界便將王妃的容貌傳得神乎其神!

  韓壽偷香,相如竊玉。中州王府的圍牆時不時便要摞高一些,只因總是不乏有些為了一睹紅顏願以命相博的登徒子要學那樑上君子爬牆入府,試圖一窺王妃真容。王爺為此事甚為惱怒。王妃卻無可奈何。

  其實,以展越這許多年看下來,王妃姿容絕非沉魚落雁,不過清雅罷了,只那雙鳳眼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正如陛下當年所言,若是被王妃勾起眼尾斜斜那麼一看,饒是鐵石人,也意惹情牽。

  番外:聊齋妖?烏龍遇?

  宋家三公子總是覺得,沈妙這個人在他記憶中的閃亮出場帶了些靈異的奇幻色彩,撲朔迷離。

  那年,鬍子一大把的沈老太爺八十大壽,宋席遠六歲,一大早裝病賴床未遂,被宋老爺揭了被子從床上拎起來去沈家拜夀。所幸,他爹帶著他給沈太爺說過幾句吉利話後倒沒再拘著他,任由宋席遠泥鰍一般滑到了沈家後園裡玩耍。

  沈家的花園確實又花又圓,卻不見一個人影,宋席遠摧花捉蝶自顧自玩了會兒,便覺意趣全無,躺在一叢花蔭下睡了過去。正睡到酣甜時忽覺耳後一陣癢,睜開眼睛一看,卻是一隻通體金黃的小貓趴在一枝橫斜的花椏上俯身垂頭,伸了爪子在撓他的耳朵,見他驚醒,驀地倒像嚇住,從那枝椏上一躍落地,偷偷瞟了他一眼調頭便跑。

  宋席遠好容易晃了半日逮著一個稍稍有趣些的活物,自然不肯放過,起身便去追那貓。七拐八彎之後,眼看著離那貓越來越近了,宋席遠躡手躡腳湊了上去,還輕輕學著貓叫「喵……喵……」喚了兩句,試圖引誘那貓停下來。

  不想那貓在花叢中跳躍了兩下,轉過一個月洞門便離奇地沒了蹤影,宋席遠正待懊惱,下一刻,那月洞門後卻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小哥哥,是你在叫我嗎?」

  但見那貓兒消失的轉角處出一個三歲大小的小娃娃,一身紅豔豔的小襖煞是喜人,那臉上卻是灰一道褐一道不知道粘了什麼東西,泥巴,抑或糖稀?總歸滿臉髒兮兮的,頭髮疏黃,勉強紮起的小辮子還散落了一些細短的毛髮在繩結外面,太陽下看過去,毛茸茸的一團。怎麼看怎麼像只貓……

  六歲的宋席遠愣了一下,第一個想法是:啊!貓變人了,妖精!第二個想怎麼會有這麼難看的妖精?奶娘不是說妖精都挺美的嗎?

  三歲的沈妙自然不能參透宋席遠六歲高齡的所思所想,只咬了口糖葫蘆,將那又圓又大的山楂含在口中,疑惑地蹦上兩個石階盯著宋席遠看,「小哥哥,你要和我玩嗎?」一面口齒不清地嚼著糖葫蘆自我介紹。「我叫妙……喵喵……」

  果然是只貓妖!宋席遠蓋棺定論。

  宋三公子自小便喜歡小姑娘,于他而言,小姑娘便等同于香的、白的、靜的、美的。第一次看到一個又髒又醜圓滾滾的女孩子自然嫌棄,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是個平常見不著只有在奶娘的故事裡才聽得到的妖精,便興致勃勃地勉為其難道:「如果你帶我去你的山洞裡看看你是怎麼修煉的,我就不嫌棄你長得難看,跟你一塊玩一會兒。」

  什麼山洞啊,修煉啊,沈妙沒聽懂,但是最後一句聽懂了,對面這個小哥哥說她好看!沈妙嘴角一撇,「你胡說,我爹說我最漂亮了,我哪裡長得難看?」

  三公子彎著一雙初具模樣的桃花眼不屑地看了看圓滾滾的沈妙。對比了一下家中牆上掛的楊柳美人圖,直言不諱道:「你沒有腰,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沈妙不曉得「腰」是什麼東西,也不曉得嫁出去有什麼用處,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好話,一雙鳳眼憤怒地眯了起來,貓兒炸毛一般一躍而起駁斥道:「你才沒有腰子!你才嫁不出去。」緊接著。「喇」地一下亮出美麗而野性的爪子,狠狠在宋席遠白玉樣的頸子上撓了一下,掉頭便跑。

  沒頭沒腦地跑了十來步,卻一頭撞上了一個暖暖的物什,幾乎要仰面栽倒,幸得下一刻被扶住了,「小妹妹,當心。」

  沈妙仰頭一看,是個比剛才那個壞哥哥好像要大一點的小哥哥,笑得乾乾淨淨,跟太陽一樣暖和,一點也沒有嫌棄不屑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撲簌簌便掉下了下來。

  那個小少年一見懷裡這小姑娘說哭便哭,毫無預警,不免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將她撞她趕忙問道:「哪裡撞疼了?是頭嗎?」

  孰料,懷裡的小姑娘抽噎了兩下,喃喃道:「剛才那個壞蛋說我長得難看,說我嫁不出去,還說我沒有腰……嗚——」

  那個小少年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圓滾滾的女孩,溫言款語安慰道:「誰說你沒有腰,你看,這麼粗的腰,怎麼會沒有腰呢?」

  「真的?」沈妙抬頭看了看那個小哥哥。

  「當然是真的。」小少年表情溫和,叫人信服。

  沈妙一下心中撥雲見日,明朗了開來,抱著那個小少年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小哥哥,你真好!」

  其後追來的宋席遠看見這一幕,不免心中不屑:嗤!這貓妖真傻,竟然沒有聽出這人也是在挖苦她嗎?難道這就是爹爹說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原來妖精也有蠢成這般的,白白修煉成人形了。

  至於這個人……宋席遠眯眼看了看,好像認得……不就是那個只會讀書的文弱裴家大少爺叫裴什麼什麼的嗎?

  此人正是七歲的裴衍禎。跟了裴家雙親來給沈妙的太爺爺賀壽,不想卻在花園裡撞上了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其後春夏秋冬、冬秋夏春又過了許多許多年,沈妙才曉得「沒有腰」和「腰很粗」是一個意思,卻再也想不起當年那個裝得滿面良善實則毒舌損她的人究竟是誰,也記不得那個咒她嫁不出去的人究竟是哪家壞小子……

  直到沈妙嫁入宋家新婚之時,在搖曳的燭火下,方才在宋席遠的頸側看見兩道淺淺淡淡邁乎和肌膚融為一色的抓痕,伸手摸了摸,不經意問起,卻被三公子抓過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低低一笑,翻身壓在身下,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小時候讓貓給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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