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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第十八章 勿謂歧途

  桅子比眾木,人間誠未多。
  于身色有用,與道氣相和。
  紅取風霜實,青看雨露柯。
  無情移得汝,貴在映江波。

  烏州福定,孫永航正將烏州知州關於秦氏一案的卷宗調出來再次細細審閱。其實此案非常簡單,然而卻因事涉烏州駐防將軍的內侄而作罷。烏州知州為此還特意呈上了一份公函,裡頭隱晦地點明瞭這個駐防將軍乃是長安侯的表弟。

  正是因這一番牽扯,原本簡單明瞭的案子才一審再審,屢翻屢壓,牽連的官員也愈來愈多,案子也就慢慢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孫永航看罷後也頗為沉吟,是略查?還是細查?眼看著秦氏告禦狀、皇上親派監察使,這略,定是略不成了。那麼細,細在哪個度上呢?

  他合上卷宗,撫著眉,正思忖間,衙裡忽然有小吏來報,說是有家信到了。

  孫永航一見是曆名的筆跡,心便微微拎起,急急拆開,一目十行地閱畢,原先略有舒展的眉不由又皺起細紋。

  奶奶病危!

  他拍了拍額,視線又掃回案上的卷宗,心頭滿湧躁意。奶奶病危,于情於理他都應當儘快將此案了結。那萬一……他便是丁憂之身,要再入朝政之軸心,只怕難極!

  孫永航負手在堂裡來回踱了幾圈,半晌,才猛然抬起頭,深睿的眸中透出幾分已經力持的淩厲。

  這案子,一查到底!

  「劉大人,本使認為,此案仍有諸多疏漏之處。比如秦氏之姐私通一事,據口供說是文秦氏有意于張德勇,有意勾引,並謀害其夫家文氏上下十數口人。那麼,為何在此案之前有一樁張德勇調戲文秦氏不遂,反在市集遭打一事?」孫永航噙了口茶,問得細謹。他瞟一眼微微蹙眉的知州劉長晏。

  知州劉長晏立刻微沁汗意。

  「本使暗訪閭間,聽聞張德勇此人性好漁色,時常仗著自己是駐防將軍的內侄霸佔他人妻女,但這人卻從未入案,可有此事?」

  劉長晏抹了把汗,心中直恨眼前這個監察禦使。看來是打算查一查此案了,世宦才俊呀,當然是要露一手好回去討皇上的賞的。橫豎丟的是自己這頂烏紗!只盼著眼下能多配合著點眼前這位監察禦使,若能不免官,那是最好了!

  心下歎了口氣,劉長晏立馬把其中原委全數說了,心想著橫豎也不過是拿這個張德勇開刀,而駐防將軍他也確實得罪不起。於是,劉長晏在實話實說的前提下,將駐防將軍包庇內侄,暗殺受害親屬的事略了過去,一應罪行,盡截在了張德勇身上。

  聽完了劉長晏的說法,孫永航仍是微挑著眼,帶著抹令人心驚的眼神瞅了他半晌,才緩緩開口:「劉大人,有證人證明張德勇在案發當天,醉酒不省人事,啊……就在'柳宿樓'過了一夜是吧?還有歌伎珍娘可做證人。照大人這麼說來,那是張德勇教唆珍娘作了偽供?可除了歌伎,還有許多人都能證明張德勇那晚一直待在'柳宿樓'啊!」

  「呃,呃,大,大人,下官……下官……」劉長晏漸漸聽出了些門路,然而這話卻是怎麼也不敢往下接,只能頻頻抹著額角滲下的汗。

  孫永航朝他一笑,淺淺勾起的唇角劃出些微冷厲,「劉長晏,你為官昏庸,畏權怕勢,草菅人命,這是瀆職!依碧落法令,會有什麼追究,你自己心裡該很清楚了吧?」

  劉長晏撲通一聲跪倒,「下,下官糊塗!下官糊塗!請大人指點出路!」

  孫永航撥著茶蓋,緩緩道:「眼下也不是絲毫沒有出路,就看你,敢不敢賭!」他忽然朝劉長晏俯下身,湊近說,「劉大人,本使有個主意,若成功,不但保你無事,還能讓你加官進爵,升任京官。劉大人,你可願賭?」

  劉長晏一呆,心中隱隱猜到孫永航的主意,只覺得腳底心直湧寒意,滲得心窩裡冰涼冰涼的。他怔了半晌,才閉上眼一咬牙,決斷道:「好!下官一切聽憑大人吩咐!」橫豎兩個都得罪不起,前一個,吃力不討好;後一個,好歹也許了他個未來。就……豁出去了!

  「好!」孫永航一拍案幾,立時起身,「隨我走一趟張府!」

  四月廿三,孫永航接到了喪報,而文氏滅門一案的審理結果也震驚了整個天都。長安侯本以為各處已打點妥當,卻不料忽然冒出一個孫永航,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面對女皇的質詢時,長安侯及鈺華夫人顯得囁嚅又尷尬,根本無法辯駁。

  女皇細細瞅了二人幾眼,才哼笑出聲,「既然你們沒話講,那朕就讓孫永航查到底吧。」她一手支頤,眉宇輕斂,似是自言自語地又補了一句,「朕倒要瞧瞧,孫永航能查到什麼份上……擬旨,令監察禦使孫永航奪情繼任,不得離職,徹查文氏一案,不管事涉何人,事關何部,查。」

  「是,皇上。」隨駕的中書舍人王鎮立刻提筆擬了,不過片刻便呈上御覽。

  女皇一眼瞥過,才又看向一直戰戰兢兢的長安侯與鈺華夫人,眼見著二人急得滿頭大汗,心中也微微有些軟,畢竟仍是堂妹,只不過平日囂張霸道了些,終究也沒大錯。歎了口氣,女皇揮了揮手道:「朕瞧著湘州株陽還不錯……你們早點收拾,能帶走的,就都帶過去吧!」

  「皇上!」鈺華夫人一聽此話,心都涼了,想著天都的繁華,再想想那株陽的窮僻,心頭又是悔又是酸又是怨。

  「唉,退下吧!」女皇有些不耐,微微斂了眉。

  二人一見如此情形,知曉再說不上什麼話了,只得拜別而去,「皇上,皇上保重!鈺華向皇上辭行……」

  女皇看著二人相扶著啜泣離去,面上的神色也漸漸變得嚴肅而深沉。玉不琢,不成器哪!這近兩年的冷待,孫永航倒是銳利了許多!

  孫老夫人過世,他居然能想到這個料敵在先的主意!想到這則,就不免跟著憶起信王的那些折本。心頭說不出來的一抹疲倦困住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她一手托額,皺著眉合上眼。

  才不過幾年,為什麼一個個的都要爭著那個權位了呢?先是翊靖,再是文斕,現在連哥哥居然也……還連著她堂妹,合起來唬弄她!他們一個個,可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哪!

  孫永航!這雙眼睛太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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