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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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三娘臉色也是跟著一沉,但立刻穩下來,「你是府裡請來的穩婆!好歹接生那麼多年了,怎麼這麼沒個見教!這有什麼慌的?推進去,再正胎位!」 她一邊說著,一邊已捋高了袖子,在一旁淨手。 穩婆臉上訕訕地一紅,「我也正這麼想!可是,你瞧瞧這位少夫人,身子太過孱弱!我接生那麼多年,還從沒見過這麼嬌弱的女人家……」 「多說什麼!還不快動手!」曆三娘一聲喝下,心頭倒也真不方便說。凡是大戶人家,早有女醫在側,哪輪得到她一個穩婆來接生?航少爺自是男人不懂,可她們這些府裡的老人卻是懂的,眼下……是真的委屈這位如嬌花似的少夫人了!唉…… 她上前朝痛得幾乎迷過眼去然而始終緊緊咬著衾被不肯放鬆的駱垂綺安撫地笑笑,「少夫人,別慌張!這些事大多產婦臨盆都會經過!慢慢地,照著我說的來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她遞了個眼色給穩婆,仍是面上帶笑,「來少夫人,先放鬆,別使力……哎,對,就是這樣……待會兒我叫你用力時你再用……嗯,很好……就這樣……」 溶月焦急地守在邊上,一時不知哪兒鑽進一股冷風,她渾身一個哆嗦,心間隱隱浮過一抹心慌,說不上來的慌,揪痛了心,讓她緊盯著駱垂綺的眼神也有些散亂起來。有種不祥的預兆升起,就像這夜的寒氣,漸漸盤旋,使得渾身發冷。 風雪初霽的夜裡,兩匹快馬不避寒風地疾馳著,一路闃暗,只剩下雪的微光,兩團黑色的影子似是一晃即過,只餘下一串馬蹄聲,直指火光明燃的城牆。然而至緊閉的城門時,卻又不得不勒馬停下。暗夜裡,只有馬被強拉住的嘶鳴聲,一響之後,便是萬籟闃寂。雖是陰沉無月,但城牆上的火光依然照得清人影。 一人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馬,厚厚的披風下,似乎還背著一隻箱子。「找人找得這麼急!現在怎麼辦?」 另一人只朝他這邊扭了扭頭,也不答話,就拖著他走到城牆邊上一處暗角,從懷裡掏出一卷繩子給他。 那人朝繩子瞅了幾眼,不由好笑,「杜遷,當年不過是一樁人情的請托,不想到如今,你卻是真把這小徒兒給擺在心上了?只是既知前程不好,又何必仍讓她嫁入孫府?這天下間,得配姻緣的青年才俊也不少……」 墨黑的袍子底下轉過一雙湛亮的鳳眼,正是神色有異的杜遷,他瞪著那人,目光瘦硬,一如他的語氣,「囉唆什麼!你上去,再帶我。」 那人接過繩子,前後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後目光放到一杆旗上,才又開口,語氣裡滑過一抹深意,「我們一族,是說過不干政的!」 「我從來沒想過要干政!」杜遷答得輕描淡寫,隨即望著城門又是一歎,「只是,人非草木,畢竟人是我一手教出來的……這孩子骨子裡有她雙親的癡恨情根,年紀又小,實在難放心!」 那人聽了此話回頭朝他一笑,「難得會有這樣的話從你嘴巴裡冒出來!得!沖你這句話,你那小徒兒就算在鬼門關,我也把她拉回來!對了,你怎麼知道她今兒會出事的?」那人邊說邊將藥箱小心輕放地交給杜遷,才隨口問了一句。 杜遷別了別頭,「我給她起了一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她的坎子以此為最了!」 「放心!」那人也不多說,只是輕輕一笑,一掠身就疾往城邊一杆高旗上輕飄飄地一點,再借一力,人已至牆腰,手一擱,人已上了牆頭。 杜遷等了會兒,牆上已垂下一根繩索,他左右一張望,迅速系好自己的腰,再將藥箱仔細背後,晃了兩下繩,只覺「嗖」一下,片刻後,人已在牆頭上。 二人避過崗哨,又下了樓崗,這才迅速往孫府裡趕。 杜遷本想拜帖由正門入,誰知還未由一小巷子出來,就見孫府的後門,有人在拉扯著。仔細一聽,居然是穩婆與府中僕婦,僕婦似乎還拉著穩婆在苦苦懇求著,那穩婆只道:「三娘!饒了我吧!連張嬸子都沒辦法穩妥的產婦,我也撐不了什麼!這攤子我不是不想扛,而是怕扛不住。張嬸子剛就和我說了,你們家那個少夫人,得先準備著點了……唉!這可都是她說的……」 杜遷臉色一沉,也顧不得前去通傳稟報,只幾步就站定在後門處,燈籠的微光下,他瞧不清誰是誰,只是冷聲道,「我是你家少夫人的授業師父,此來帶了一位名醫,你帶路吧!」 兩名婦人同時呆了一下,曆三娘仔細覷著來人,然而她並未見過杜遷,心中猶疑,但聽得有名醫,又不想拒絕,「呃,這位先生,如是少夫人師父,那還先容我去通稟一聲老爺……」 杜遷極不欲浪費時間,然而自己畢竟也算垂綺的娘家人,少不得還得跟夫家打聲招呼。在孫家,他本就沒一個人看得上,連孫老爺子都從沒過過眼,對於孫騏自是更不用說!他看著人跑著要去通傳,便一止手,「不必!孫侍郎我也是認得的!」 曆三娘聽他一口一個孫侍郎,口氣間與航少爺這般生疏,心中更疑,只好陪笑道:「先生您不知道!今兒是我們三爺升了工部尚書,正在前院裡舉宴!航少爺自然也是要作陪的!」其實,也只被叫離了一個時辰。唉……守了兩天兩夜了,這會兒只怕就是坐在席上,也心裡只惦著這裡吧…… 「什麼!他在宴客?」杜遷的聲音一冰,鳳眸一縮,反而冷笑了一聲,「那你帶路,我倒要好好會會這個妻子生死垂危,做丈夫的倒安心宴樂的孫侍郎了!難道我杜遷這雙眼睛還真看不清時世了?這相淵算是哪門子的龍鳳?也值得這樣攀著附著!」 曆三娘一聽這口聲,心知要糟,然而杜遷的名聲,她亦是聽過的。當下並不敢多說,只陪笑著領人去前院。 杜遷一襲黑袍,更顯得微光下的臉森峻異常。跟在身後的同伴眉宇微斂,只手在藥箱裡掏出一小包藥趕著塞到方才的穩婆手中,「這是我用藥制過的參片,你看著不對就往人嘴裡塞!」 那穩婆巴不得有人出來頂著,一見說,立時連聲應下,由早候在邊上的小丫鬟領著去了。 未至前院,已聽得一片伶歌酒觴,西皮散板才敲罷,快板又趕著起勢。果然正自熱鬧喜慶呵! 曆三娘早招了一名小廝上去通報,這邊故意慢步引著人上來。是以,當杜遷來到正席的時候,席間眾人俱望著這位名震碧落,人人急欲招攬卻始終不得的一代名士。 一襲黑袍,似是風霜斂盡。因入廊閣,那斗篷便放了下來,杜遷清俊又透著森寒的面容便在照夜如晝的廳院裡盡顯無遺。他一雙冷如冰霜的鳳眸掃了一圈眾人,便挑眉朝著孫騏那一溜主席上的人一笑,未見著孫永航,他心裡頭倒是微微一落,「聽聞孫大人升遷大喜,杜某恭賀來遲,恭賀來遲了!」 孫騏怔了怔,素聞杜遷為人,倒是不料今次還有那麼大的面子,忙不迭地起身回禮,心中又略帶三分得意,面上的笑因著酒勢便化得更開了。「哈哈哈!難得杜先生造訪,是在下的榮光才是!此番倒是沒料著杜先生居然也肯賞臉,真是孫某之幸!」 杜遷朝孫騏東面第一順位的人掃了眼,知道那就是相淵,眼神便不由更冷,唇角始終是一抹冷笑,「不敢當!其實杜某本來也未料著孫氏這般快就起複了,此次也多虧了小徒臨盆,不然,還真趕不上這'賞梅'雅會呢!想來,總是人逢低谷,需得貴人!呵呵,孫大人是找得了這正主的貴人了!」 孫騏面皮一抖,一腔喜氣頓時給散得無形,怒火中燒,然而又礙于杜遷名聲,當著眾人的面也不便發作,只得忍著氣坐下。 氣氛一時驟冷。相淵也微微皺眉。杜遷只作不知,反而走上前自取了一個杯子執壺斟了,才笑道:「今兒孫大人可是雙喜臨門哪!既得升遷,又逢媳婦臨盆,杜某滿飲此杯以為敬,與孫大人同分一喜!」 此話一出,席間眾人俱是一愕。一人,想來也是初調入天都的小官不由脫口問了句,「咦?孫尚書,相大人千金不正在席間麼?怎麼又一位媳婦要臨盆了?」 此話一出,孫騏與相淵同是尷尬,席間原本還與於寫雲笑說著話的柔姬也不由臉色微變。 杜遷朝那人回望一眼,故作詫異問:「咦?諸位大人原來不知?孫大人的正房兒媳早于乾定二年便入門,正是前駱相之女,杜某小徒,孫老爺子做的主,難道諸位大人也不知曉?」 席間諸人哪有什麼不明白的,但眼見這話說出來,冷眼瞧著好戲的也有,暗暗著急的也有。有幾個已欲起身發難,然而臨時又想起前駱相之風標傲世,其身後雖然無人,但門庭亦自高闊,想落個話柄於人,總也不願。是以,這一問一答之後,眾人也都有些訕訕,有些甚至也拱手向孫騏賀喜,無非都是些添丁後繼菁華之類的話。 杜遷眼見諷落得差不多,心中又急垂綺安危,也不再多話,只是拱了拱手道:「孫大人,小徒自來身體嬌弱,特此請來了名醫坐鎮。杜某年多未見徒兒,還請准允一見。」 孫騏巴不得他立刻走人,一聽此話,立時點頭,「先生請!先生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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