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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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微微熱起來,她輕靠上床柱,似是自言自語地道:「孩子,你可正是在慢慢地長呢?」她低眼淺淺一笑,「算起來,你也是娘的福星了……若不為你,只怕娘現在已不能再坐在這床上了……」她輕輕閉上眼,「孩子呵,娘也只以你作為最後的依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淚溢出眼眶,直到頰邊一陣濕涼,她才好似忽然驚覺過來似的,猛然睜開眼,將淚抹去了。「不哭的,不能再哭了!娘曾經聽人說過,哭傷身,損元,娘自己是無所謂了,但還有你,為了你,娘也不能再這麼傷心下去……呵呵,你說是不是?」她抹著淚,然而卻是愈抹愈多,抹到後來,她不禁有些氣惱,只是重重地抹,「這是怎麼了?說好不再傷心的……」哽咽阻去了原本欲吐的話,她咬著唇,只是抽泣。 春陽端來的洗梳的水已經換過兩次了,這一次,水又涼了,而柔姬卻仍沒那個安寢的意思,只是坐在那裡,直直地瞅著燭火。 春陽看得慢慢皺眉,心裡直怨孫永航,才是新婚第二夜,卻到了三更天了,仍沒個蹤影,叫人去找了,卻是整個府裡都翻了個遍,仍是不知去向,真真可恨至極! 看看自家小姐這麼怔怔地守著候著,春陽歎了口氣,再去換了盆水,湊上前道:「小姐,別等了,先洗漱了就寢吧!您今兒一早就起了,這麼累了一整天,也一定累了……」 柔姬朝她看了眼,神情淡明得就像那香鼎裡透出的煙,「春陽,你下去吧!這兒不必伺候了。」 「可是……」春陽不願,然而卻見柔姬又回過頭去看那燭火,她也只好不再出聲。她輕輕地打發了其他丫鬟下去了,才靜靜地候在邊上,看著柔姬瞅著燭火出神,她好似也入了定般。 許久,忽然「咣」一聲更鑼響,她才猛然驚覺過來,似是唬了跳似的渾身一震,頓覺寒意侵膚,冷得直抖。 她朝柔姬覷了幾眼,終於忍不住勸道:「小姐,都已經四更天了,您先歇著吧!這麼等總不是個法子……」 柔姬恍惚地回過頭來,又看看燭火,低低地問,「四更天了?」 「是啊,已經打過更了。」春陽拿了件袍子在手,替柔姬披上,「小姐,更深夜寒的,還是歇了吧,啊?」 柔姬望著緊閉的屋門又呆了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春陽趕忙換過熱水,伺候梳洗畢了,再替她卸下珠釵,梳好頭髮,換過衣裳。好容易待她上了床,春陽也連打了幾個呵欠了。 正想替柔姬捂好被子,手忽然就被溫溫地握住,春陽一愣,瞅了過去,「小姐?」 柔姬一眨不眨地瞅著她,靜了許久,才開口,「春陽……你說他今晚還會不會來?」 春陽一愣,隨即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小姐這是說什麼話呢!姑爺能去哪兒啊?肯定會回來就寢的。」 「他……不會去那邊嗎?」 春陽再一愣,細看柔姬的臉色,卻見她眼波盈盈,已凝了兩汪淚在裡邊。唉,她心底歎了口氣,「小姐真是多心!方才不是有人回稟過了麼?姑爺不在府裡。若在那邊,哪個下人敢這麼大膽,欺瞞我們相家的人?」 柔姬聽了想了許久,才輕輕應了聲,「嗯。」方才緊抓著春陽的手也慢慢松了開去。 春陽舒出一口氣,看著自家小姐,心頭又是難過又是歎氣,但也不便說什麼,仍只退出屋外。 這一整夜,孫永航沒有回來,柔姬困極的眼也始終掙扎著沒有閉上。然而清晨,就在春陽伺候著柔姬梳洗並上妝時,孫永航卻推門而入,渾身濡濕,衣襟上還沾著汙。柔姬本是怨悒地瞧過一眼去,然看他如此模樣,心中大奇,繼而有些心疼,也不知他在哪處弄成這樣狼狽,忙站了起來,「永……你,你怎麼了?」 春陽也是大奇,但仍是快手快腳地吩咐下人去準備熱湯。 孫永航悶悶地進屋來,聽了柔姬的詢問,只是抬眼朝她看了眼,並不做聲。 柔姬與春陽瞧見他眼底的血絲,都微吃了一驚,然而春陽卻搶先趕著笑問了一句:「姑爺,您可回來了!小姐可是等了您一晚上呢!春陽打小伺候著小姐長大,可是頭一回瞧見小姐有昨晚那麼好精神!」 話中帶刺,孫永航何嘗聽不出來,但他也不甚著意,只是微扯唇角淡笑了一記,「一晚上都沒睡好啊?可是咱們心有靈犀,我也是一晚上都不曾睡好呢!」 柔姬聽了這話,不由脫口問道:「怎麼呢?遇上了什麼事麼?」 孫永航忽地朝她輕輕一笑,那笑意深邃而平靜,竟隱約帶了抹別具用意的溫柔,「柔姬,今兒得歸寧不是?所以我特地趕著回來了……」他傾身走向前,微微打量了下她的臉,手指便輕佻地滑過她有些發青的眼袋,「看看,把自個兒弄成了什麼樣子!以後不用等我了。昨晚我也是臨時有事,往日積下的舊案都堆成山似的了。呵呵,這些都是小事,但卻繁瑣得很,唉……」他揉了揉眉頭,露出滿含了歉意的一笑,「那是些沒頭沒緒的,昨晚好容易理出些眉目了,一待著就忘了時辰。到了四更的時候才想著起身想尋些飯吃,才知道自己在衙中那麼晚了。想回來,又怕你已經睡了……」 柔姬聽著這番話,饒是明知其中的真意不過幾分,然心中已是滿足已極,感動濃濃地湧上,讓她雙眸濡濕。一旁的春陽也聽得心裡頗平。 孫永航眸光微微眯緊,只是笑意不變,隨手拿起邊上的一角絲帕,替柔姬輕輕將眼角的淚珠子抹去了,才好聲道:「怎麼這樣呢?待會兒可就要回門了,叫岳父岳母瞧見了,還不當我孫永航欺負你相大小姐了?」 柔姬聽了輕輕一笑,連忙紅著臉接過絲帕將淚抹了。這一抹便是將幾日來所感所痛的委屈都給抹去了,只一味的甜蜜。 一騎輕車,載著柔姬歸寧相府,孫永航躍下馬時,相夫人早就候在府門外等了半天。孫永航看著相夫人拉著柔姬的手直抹眼淚,心裡就一陣發酸。當日垂綺回門,他陪著到了她舅舅舅母家,可他們迎的是他這個孫家的孫子、老爺子最愛重的孫子,卻並非是自己的嫡親外甥女,哪有這般疼寵?哪有這般溫情?連垂綺都一直神情內斂含笑,她……原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啊! 她一直在隱忍,連到先父母的墳前,她亦是強歡作笑,笑著拉著他向自己的父母說話,笑著酹酒,她一直都在笑,哪怕眼角淚光盈盈。 她何曾有柔姬那樣的福氣? 看向相氏夫婦掃過來的審視的目光,孫永航收攝心神,淺淺一笑,上前扶住柔姬的手便入了府門。 一入正廳,聊了些瑣事,用了午膳,相夫人便拉著柔姬往屋裡說體己話去了。這邊,相淵也和孫永航二人坐著慢慢地喝茶。 相淵朝孫永航瞟了幾眼,才呵呵笑著開口,「永航啊,柔兒是我們老來唯一得的一個女兒,打小兒就寵,但凡有什麼就依著她,所以,這十幾年下來的脾性養成了,總脫不過一個'嬌'字去,是嬌養,也是嬌慣,但凡有著什麼錯處,你好歹擔待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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