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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才正這麼說著,忽聽得屋裡一聲響,二人互視一眼,俱輕輕伏到窗下細聽。

  「可惡!竟然想得出這種卑鄙的招數!」孫永航氣得又拍了一下案桌,恨聲惱著那相淵,「堂堂一個尚書千金,竟要以這種手段嫁出閨閣,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氣著氣著,又暗恨自己父母,忍了幾忍,終是沒能忍住,「爹娘也是!竟把我這兒子當什麼了!伸出的手竟沖著親兒子的軍餉,好歹我算是平安回來了!現如今,紙包不住火了,卻又拿我當擋箭牌,這麼賣兒子的倒也是頭一回聽見!」

  偷聽的二人微笑,溶月小聲道了一句:「罵得好!」惹來歷名又一笑。

  屋裡垂綺聽得這一番話,也不由一笑,「父母哪會真賣兒子,橫豎也是你的福氣。那相府小姐,原也見過一面,人長得標緻聰敏,家世又好,其父還是兵部尚書,總不像我……」本是想揶揄的話,說到這兒,卻勾起自己的身世。總是自己沒娘家,才致如今總堪欺負。

  孫永航最是敏銳,聽得這句話便知她心中所想,仍一手攬在懷裡,輕聲寬慰,「那小姐縱有千般萬般好,可我孫永航沒這福分,只要定你一個就夠!兵部尚書又如何?我孫永航並非趨炎附勢之人。那小姐再如何標緻聰敏又如何,我心不在她,任是織女下凡,我也不要!更何況,若真論標緻聰敏,才貌雙全,天都女子哪個及得上一個你?」他語帶輕笑,故意捏了下她的臉,「自娶了你之後,為夫的可是備受委屈啊!同僚之中,多半言語含酸,直說一朵鮮花給安在了牛糞上。唉……可憐我,好歹也微建軍勳的小將軍,竟被指為牛糞……」半真半假,只逗得垂綺忍不住笑意。

  兩人笑鬧了一陣子,這才歇下氣來,孫永航知曉垂綺定然連午膳都未好好用過,便趁機將托籃裡的肉桂穀前餅拿出來,互喂著吃了兩塊,才住了聲。孫永航摟緊妻子道:「你放心,我這一輩子只要守著你就好!爹娘那頭的事,我去想辦法。」

  駱垂綺心意微定,然想起公婆,心中總是沒個著落。私吞軍餉是大罪,而照著眼下的情形來看,只怕數目非小。況那相淵既然心有打算,必在此上暗施手腕,逼壓之事肯定會有。如此一來,公公定然是要問罪的了。「永航,只怕這事非小,沒那麼簡單。」

  孫永航亦知其中深淺,思來想去,總是棘手,一聲歎正要出口,然而瞧見妻子神色默然帶淒,面上總是寬慰,「事在人為,爺爺的喪還未出一年,皇上也總會顧著幾分情面。」

  只怕人走茶涼,加之文斕公主之事才歇,皇上正忌諱孫家沒了文斕對峙而勢大……垂綺抬臉朝他看了眼,也瞧見了那暗蹙的眉頭,知他亦想寬慰自己,便沒有再說,只輕輕點了個頭仍依在永航的懷中。

  第十二章 酒醒見殘紅

  芳意將闌風又吹,白雲離葉雪辭枝。
  集賢讎校無閑日,落盡瑤花君不知。

  相淵自從與孫騏通了消息之後,見其欣然允諾,以為此事再無差池,便同夫人愛女說了,只等著他家服喪一過,便來下聘。那柔姬聽了自也萬分高興,整日窩在繡房裡繡著「鴛鴦戲水」、「並蒂蓮開」,只盼著九月早早過完,自己便得完了這場心願,與心愛之人共效於飛。

  然而誰知,孫騏才自相府回來不過五日,孫府裡便鬧翻了。也不知誰,居然在老太太那兒通了氣,將孫騏夫婦叫去大罵了一通,連保著駱垂綺,又加之駱垂綺本就有孕在身,就是連原番找著題兒想壓她的大房也力護著,以一族之長保定了駱垂綺。

  老太太原就因老爺子先逝而身子虛著,這一氣,更是把先前的虛給氣成了病,只罵著孫騏沒有良心,他爹才走不過大半年,就想著法兒要氣死了娘,好讓他們逍遙自在!

  再加上兒子孫永航也冷顏相抗,這孫騏夫婦竟是頭疼欲裂,再無半個主意。重重壓力之下,二人心中大恨,但卻也抗不得老太太如此說辭。少不得,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孫騏將前因後果細細說出,指望著親娘寵著兒子,不忍見其問罪受死,總會點頭。

  誰知老太太竟半點沒有轉寰,反罵他行止失端,丟盡了孫家的臉,直言問罪下獄也是應該。此一舉,真把孫騏唬得再沒轍了,一邊是家中壓力重重,而那邊,相淵也不知打哪兒聽得了風聲,竟也冷臉相對,軍餉一案是查得更緊了。

  孫永航見其父在祖母那兒討不得好,這才心中微寬。其實親娘總是愛寵兒子,只不過,孫永航早在其父施上這條苦肉計之前就已經將老太太給勸服了。若說軍餉一案,孫騏就算牽連得再大,仗著祖父的遺交,朝中總還看顧三分;更何況此番孫家在文斕公主一事上出了大力,兼之他又平叛開疆,孫府之勢總在往上。因此,就算真查著了,孫騏也不過就是革職下獄,斷了仕途,也並不會有性命之虞。

  老太太性子本就寬厚,只聽得性命無虞,就收緊了口子,半點不叫兒子勸去。再思及先夫臨終之托,要看顧垂綺,此番更是大力維護。

  同時,駱垂綺也在端王妃處多番著力,總想著,如若公公真因此事被革職查辦,總是一生都記恨了她,想來,無事方為最好,要有半點錯處,于孫家自是更難立足了。

  端王自文斕公主一事之後,在朝中已頗露頭角,女皇眼見著自己幼弟也用心朝事,心中自然歡喜,因此,對其倒也看重。而他本身,對駱垂綺也有幾分愛才之心,加之少年時期就對其父駱清晏甚為崇仰,孺慕之思稍加移情,便對她的承請放在心上,對於軍餉一案也使了幾分力。

  相淵本以為事已妥當萬全,哪知道還會惹出這一段事來!心下暗惱,眼見著刑部的友人也暗示其見好就收,而自己女兒的姻緣卻還未著落,心頭更是煩躁,當下不由挾著舊日恩情硬逼著此番的副審從中出力。

  這一下,刑部是為難了,因見著端王是初涉朝事,總有些欺人。那端王往常雖說只偏好書畫,對於他事一概不管。但這終究不過是韜晦之策,眼見著朝官欺他,便也惱了,由駱垂綺原本息事寧人的主意竟折至針鋒相對,直沖著相淵而去。

  那軍餉一事,若說孫騏貪得有三分,那相淵也能得手兩分,這一轉一接中,哪裡還能乾淨得到哪兒去!端王即盯准了相淵,相淵一時也是防不勝防。

  這下,相府也亂了。

  相淵見著事態不妙,便思量著罷手,然而才勸了女兒不到兩句,女兒便冷聲哭了,先是埋怨:「既是爹爹不能,便早不該叫女兒存了那番心思!女兒如今滿心實意,只盼著爹爹成就女兒的姻緣,誰想如今竟反不成!這鴛鴦繡帕都已成了,女兒一生的愛戀姻緣也系在這上頭,此生不論生死,女兒心中是認這一個夫婿,再沒有其他男子!」

  說罷,也不再多言,直接拿起一把剪子就要將自己頭髮鉸了,「既是此生再無姻緣,我不如出家做了姑子,青燈古佛也絕了這癡情冤孽!」

  這一舉動嚇壞了相尚書,只唬得連連喚人奪下,再好言在旁輕輕相勸,見始終垂淚無語,沒個轉寰,相淵也只好長歎一聲,「唉!生得這麼一個女兒,竟是我相淵一輩子的剋星!罷了罷了……既然你非得嫁這麼一個郎君,那我問你一句話,你若應了,往後好生好死都不要哭回娘家來,若應不下,那也甭再想那個孫永航,正經另尋一個人嫁了!」

  相柔姬聽得這樣說,忙止了哭聲,「什麼話?」

  相淵瞅了她一眼,歎聲道:「人家本有妻房,我現是拿勢逼嫁,你若非嫁那孫永航不可,往後入了孫府,全府之人對你不待見,可忍得起?」

  柔姬聽得一怔,隨即輕聲道:「女兒心中只這麼一個孫永航,只要能嫁得良人,任什麼委屈也受得。」

  「……唉,也罷!既是如此,爹爹少不得也將施施手段,定叫你了卻心願!」說罷,相淵長歎一聲,也不再多話,轉身離去,步出玄關時,回頭瞧了一眼發著怔的愛女,忍不住低歎,「兒女自有兒女福,做爹爹的,也只到這兒了。」

  回至書齋,相淵沉吟良久,提筆疾書一封,及至蓋了印信,他又是一頓。

  端王經了文斕公主這一事,才不過初入朝堂。然而這韜晦之計,顯見得其城府之深。只是這在相淵這樣的老臣眼中仍是不夠瞧的,那端王雖是仗著女皇疼愛幼弟的維護,但畢竟經驗尚淺,更何況,在此番剷除文斕公主一事上,信王老成持重,態度觀望,原本沒有什麼,可有了個端王做比,信王心中自然有隙。而信王顯見也不希望其在朝中之威還有端王能分得去……

  思及此,相淵便沉聲喚來了下人,「將這封信送去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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