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二濯香令 | 上頁 下頁 |
六十八 |
|
九、美人關 §風流坊 並排的五間牢房,關著的,都是殺人要填命的死囚。其中有正當的茶葉商人,有貧困潦倒的農夫,還有外地來的遊客。 以及行走江湖的鏢師。 鏢師名叫孫龍,幾經過了不惑之年。平日裡仗義豪爽,也算忠正。怎麼看都不像是兇殘暴戾之徒。可是據說卻用斧子將家中的嬌妻剁成了肉泥。儘管後來那斧子仿若人將蒸發,消失得了無蹤跡,但孫龍依然沒能擺脫罪名。 他亦是直認不諱。 也不後悔,慷慨凜然。 當木紫允站在牢房外,隔著欄杆的縫隙看到孫龍那張灰暗失色的臉,他沒有任何表情,他說,彩蝶姑娘答應我,只要我殺了玉貞,她就會同我遠走高飛,雙宿雙棲。他說玉貞就是他死去的妻子。而彩蝶,則是風流坊的姑娘。 至於木紫允,她和孫龍算是故交了。她視他如兄長,必有人還親密幾分。在多年前孫龍曾經救過她的命—— 為此他失去了左手的尾指。 木紫允對孫龍有感激,有尊敬,失意時候還與他把酒傾訴。她自認清楚他的為人,所以當官府的榜文公佈,她根本無法相信。她還以為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會用一種憤怒且無辜的眼神向她求助,告訴她自己是被冤枉的。但事實和她的想像完全相反。孫龍說,我為了彩蝶縱然人頭落地也無怨無悔。彩蝶那樣的女子,我如果能擁有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木紫允看著孫龍的四根手指頭發怔。旁邊過道的入口款款的走進來一個人。黑暗在幽暗中慢慢凸現。 他說,他和他們是一樣的。 木紫允茫然的尋聲望去。只見一名年輕男子,穿著暗紅色鑲白邊的衣衫,負著手,似笑非笑。木紫允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男子拱手,在下宋青染。原來是禦封的四品帶刀侍衛,宋少俠,久仰。木紫允回禮。她對宋青染素有耳聞,雖然彼此同在揚州,但她出沒于江湖,宋青染效力朝廷,不曾有過交集。 宋青染道,這五間牢房關著的死囚,每個人都對風流仿的姑娘讚不絕口,即便是現在也沒有絲毫的悔意,他們都說自己是按照姑娘的意願做出殺人的舉動,可是,空口無憑,官府也沒有辦法。 彩蝶姑娘? 木紫允疑惑的看著宋青染。若有所思。但宋青染卻搖頭,揶揄道,彩蝶春香,清輝明月,他們各自看重的,都是不同的姑娘。 世間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此怪異?木紫允皺起眉頭,又看了看孫龍,他正抱著她送過來的一談女兒紅,嗅著那撲鼻的酒香,愜意微笑,絲毫尋不出大難臨頭的淒苦或彷徨。宋青染在一旁搖了搖頭,苦笑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紅袖樓,木紫允。女子輕輕點頭。 §美人帳 風流坊,在秦樓楚館林立的揚州,那樣普通的一間,並未有脫穎而出。而孫龍心心念念你的那位彩蝶姑娘,木紫允見過了,頂多是中人之姿,連說話都有點大舌頭。風流坊的鴇母第一眼看到木紫允,口水幾乎都要淌出來。她把著木紫允的手,道,我邱媽媽保證了,一定不會虧待你。木紫允輕輕地拂開她的手,睥睨道,媽媽可要記好了,我只是彈琴,陪酒麥笑的事情,我不做的。邱媽媽連連點頭,仿佛是撿了一顆搖錢樹,樂的合不攏嘴。 深夜。 木紫允穿著一襲鵝黃的衫子,琳琅環佩,款款的步入大廳的正中央。那裡搭建了精緻的流水小榭,輕紗繞頂,顯得分外妖嬈。鴇母大聲的向四座介紹著自己新手來的姑娘襲貞,一干沉迷美色的男子聞言便將目光投過來,頓時皆是一怔。 周遭的庸脂俗粉們霎時隱沒了光彩。 隨即。 琴聲飄起。 女子柔荑翩躚,溫柔靈巧,那音樂也沾染了她的五官的清豔,深深地蕩入人的心地去。她對次不屑一顧。 眼神掃過—— 突然,定格在角落裡最寬大的躺椅上。在那裡,她看見一名白衣的男子,輕佻的逗弄著女子嫣紅的嘴唇,而倚在他懷中的女子柔若無骨,像一隻慵懶的貓,嬌縱的在他的胸前摩擦。而男子亦看到木紫允,卻仿佛當她透明,眉眼一挑便是傲慢的略過了。 琴音急轉直下。 燃起了陣陣幽怨。 回了房,木紫允正要拔掉滿頭的珠釵,們卻強行的被人推開了。來得正是方才樓下的白衣男子。他面帶醉意走到木紫允棉簽,沉聲問,你為何會在這裡? 樓主—— 木紫允輕輕地低了頭,恭敬中仍有埋怨。這些天,屬下們都說,不知道您去了哪裡,您,您一直都在風流坊? 紅袖樓樓主沈蒼顥永遠帶著倨傲且冷漠的眼神,似笑非笑,他道,現在是我問你。 是。木紫允的頭低的更深一層,道,屬下是來查證一些事情的。沈蒼顥輕佻的笑起來,這身裝扮不適合你。 屬下最近未有任務在身。木紫允連忙解釋。意思是她此刻仍屬自由之身,可以做她私人想做的事情。沈蒼顥又笑了,道,我也並未責怪你。我知你素來做事有分寸,那紅袖樓裡,我若是不放心你,便沒有認可叫我放心了。說罷,步態趔趄的轉身走去。木紫允追過去,道,樓主這是要回紅袖樓了嗎?沈蒼顥搖頭,懶洋洋的指了指門外,道,我就住你隔壁。 樓主。木紫允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出口,道,冰越縱然知道,也不會樂意看到你現在自暴自棄的頹廢模樣。 沈蒼顥的眼神頓時變的犀利,還有許多交錯複雜的成分。他的確是想念她,靳冰越,那個已經消失在他的生命裡的女子,他知道,他這一生都沒有機會再看見她了。他多麼希望醇酒可以麻痹他的心痛,希望軟玉溫香可以使他糜爛沉淪,但他也知道,他越是急切,就越是無處可逃。木紫允戳破了他可笑的把柄,他感到憤怒,甚至羞恥,他狠狠的一甩袖,道,你不是她,你不可以這樣放肆更我說話。 頓時沉默。 尷尬的氣氛,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或藥味。 片刻,沈蒼顥仍是趔趄著走了,走到隔壁的房間,重重的甩上了門。隨即那堵薄牆傳來放肆的笑聲與嬌喘,木紫允暴躁的捂住了耳朵,可是音聲浪雨卻依然鑽進她身體的各個角落,他覺得有東西快要從她的眼睛裡蹦出來,她倏地沖到窗邊,一個縱身,躍上了對面的屋頂,慢慢地黑夜,頓時吞沒了她渺小的身軀,僅有的一點月光,照不見,她最深最隱秘的彷徨。 §春宵花 第六件命案發生了。 死者是一位因病癱瘓的老嫗。而兇手則是他的獨子。依然和前五次一樣,兇手雲裡霧裡的愣在當場等候被抓,然後再聞訊而來的官差們面前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並且說,風流坊的明月姑娘給了自己承諾,只要放棄拖累他的母親,就有機會與她遠走高飛。 而兇器,一把鋒利的柴刀,也是遍尋不獲。 兇手說他只記得自己將柴刀仍在母親的床邊,他也的確沒有理由既然承認了殺人的罪行還要將兇器隱瞞。 作為捕頭的宋青染照樣一籌莫展。 也盤問過那明月姑娘,同樣是妖嬈低俗的平庸女子,沒有哪一處是可以蠱惑人到去癲狂的,她連自己說過什麼話也不記得了,但她那樣的迎來送往,說的話都不過是逢場作戲的玩笑話,包括在她之前的那些姑娘,她們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會為一句玩笑話而去殺人,她們都不屑的推說事情和自己無關,而官府也的確搜不出任何的證據來。 不過這次宋青染卻在風流坊見到了木紫允。 他先是愕然,繼而不動聲色,也沒有揭穿她。等到深夜時,有了恩客的姑娘們都熄燈就寢,宋青染悄悄地躍上屋頂。他料定木紫允的武功修為,是很容易就能發現他的。 果然。 背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木紫允已端端的站在屋脊。夜風掀著她豔粉的裙擺,幾縷青絲在月光下猶如鍍了一層薄紗。 宋青染的反應和沈蒼顥截然相反。他說,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紅袖樓弦歌小主的美名確實不負眾望。言下之意便是木紫允無論扮作剛柔的俠女還是眼前這身風塵嫵媚,皆是美豔動人。木紫允淺淺一笑,道,宋護衛不是專程為了誇獎我而來的吧。 宋青染淡笑,姑娘混進這風流坊所為何故?自然是查找真相。 真相已經大白。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