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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靳冰越死死地握著拳頭,卻扼不住表情裡的惶恐,只是倔強讓她一直強忍著,她放開了手裡的柔絲索,揮舞著,歇斯底里。鮮血汩汩地溢出眼眶,爬滿白皙的面頰,沿著脖頸,紅了單薄的紫衣。那模樣,不是肅殺,猙獰,而是無助。

  變得楚楚可憐。

  § 老乞丐

  靳冰越逃出了金香樓。逃到一處荒僻的,散發著黴味的茅屋。雙膝一軟,載倒在地。

  兩眼又是狠狠的一陣疼。

  她什麼也看不見了,不知道自己是向著哪個方向逃,逃了多遠,多久,也不知道諸葛正揚和藍沖有沒有追著她,她已然精疲力竭。漸漸地昏睡過去。迷夢中仿佛又回到金香樓的一幕,追逐和閃躲,猝不及防的暗算。

  仿佛又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諸葛正揚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夜深淒寒。

  她蜷縮著像尺蠖,抱緊自己,淚水衝開了凝固的血跡。就那樣,時而發熱時而發冷,不知道睡了多少個時辰,最後終於醒了。可是,再也不像從前,睜開眼睛,已經看不到半點光亮。她舔了舔嘴唇,退到牆角。

  仿佛是背靠著牆壁,才可以感覺到一絲安全。

  這時候,她聽見一陣細碎的響動。她忍了哭腔,厲聲喝問:"是誰?"過了半晌,才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說:"小姑娘,你占了我老乞丐的位置了。"

  此後,靳冰越便在茅屋裡住下來。或者說,是借了片瓦遮頭,卻將身體隱匿在最黑暗的角落。她問老乞丐,有陽光照在我身上嗎?老乞丐說,有,她便顫抖著向別處挪去,然後再問,有嗎。直到老乞丐告訴她,她成了一團黑糊糊的連影子也看不見的爛泥,她才心滿意足地靜坐下來。

  老乞丐偶爾會笑話她,說:"姑娘,人生在世,並非一定要光鮮才有快樂的,像我這樣破爛的乞丐,也一樣能活得逍遙自在。"

  "可是,我的情況和你不同。"靳冰越悵聲喃喃。

  老乞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隻雞腿,香氣頓時溢滿了小茅屋。這大概是他最近帶回來最昂貴的一件乞討所得了。他看著靳冰越狼吞虎嚥的模樣哈哈地笑起來。他的笑聲像是極有穿透力和感染力,帶動著靳冰越也牽了牽嘴角,雖然是似笑非笑,但也算是大有進步的表情。

  某天,老乞丐興高采烈地回來。告訴靳冰越,他從江湖朋友那裡打聽到,原來花蕊夫人正隱居在丹霞山。靳冰越立時來了精神,道:"可是那曾用金針為烈獄門門主醫治眼盲的顧家傳人?"據說當年烈獄門主的雙眼為仇家所毀,經脈盡斷,目不能視,但花蕊夫人卻只用幾根金針便使他複明,顧家的金針因而名聲大噪。初時靳冰越曾想過,若能找到花蕊夫人,自己或許能有幾絲複明的機會。可她眼下卻受困於此,舉步維艱,更談何外出尋人。

  已然是有如溺斃在深潭。

  幸而她遇見老乞丐,像遇見一隻槳,一條船,將她拖拖拽拽地引到岸邊。她從來沒有想過破落的乞丐也能成為自己的貴人。她激動起來,抓住了老乞丐的手,道:"老人家,謝謝你。"那臂膀沉實而溫暖,有一種異樣的情緒悄悄地蔓延開。

  老乞丐慈祥地笑著,說:"反正我走到哪裡也是乞討,不如將好事做到底,陪你走一趟丹霞山吧。"

  長風鎮離丹霞山並不太遠。縱然靳冰越行動不便,有老乞丐的照料,也最多三五日的行程便可到。只是一路的磕磕絆絆倒真是不少,連路邊的小石子也能踩上去滑一跤。手和膝蓋都磨破了,青一塊,紫一塊,老乞丐便用草藥給她敷著,冰冰涼涼的,疼痛很快減輕了不少。

  夜裡,錯過了驛站,唯有露宿。

  靳冰越問老乞丐:"老人家,這附近是怎樣的景色呢?"老乞丐說,有漫天星子,黝黑起伏的遠山,稀鬆的叢林,近處是一片鵝卵石的野地,開著白色的小花,就像鋪著融融的柳絮。他說:"你吸一口氣,就能聞到野花的芬芳。"

  靳冰越怔了怔,忽然問:"你真的只是個乞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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