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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兩個人便像有宿世的恩仇,敵對著,僵持不下。宋昔瑤忽然覺得她恨透了白鷺原,恨他可以為了一朵靈芝連性命也不要。而這靈芝的背後,必定是有故事的。當她以為彼此終於冰釋前嫌,終於能彌補錯失的時光從頭來過的時候,卻是那個等待著靈芝,等待著白鷺原的人,將這美夢生生地粉碎。

  宋昔瑤僵硬地站著。

  站著,看著白鷺原的雙手寂寞地垂下。重重地撞擊在冰冷的石塊上。喀嚓一聲。萬物都殞滅了。

  宋昔瑤終是按捺不住那份好奇,以及瘋狂的嫉妒。又或者說,白鷺原臨死前的哀求絕望,到底還是撼動了她。

  她沒有將靈芝帶回紅袖樓覆命。

  而是繞道去了杭州。

  煙柳巷裡的女子。蒼白瘦弱,似弱柳扶風。宋昔瑤告訴她,白鷺原死了。她頓時怔住。

  仿佛可以看見靈魂從軀體內潰散。

  宋昔瑤再問她:"你和白鷺原有干係?"她道:"他是我的丈夫。"宋昔瑤感覺自己猶如受了一記火辣的耳光。愣了半晌,再聽女子說道:"這些年,我的病拖累了他,若不是為了我,他不會隱退江湖,不會像竊賊一樣,四處為我盜取續命的靈藥。他原是堂堂玉面神捕,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淒涼。"也許是太過悲傷,她說著說著,便搖搖晃晃地扶倒在椅背上,隨著幾聲劇烈的咳嗽,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宋昔瑤連忙接著她。

  然後從懷裡取出靈芝,道:"這是他托我轉交給你的。"

  但對方卻是艱澀一笑:"不必了,這些年,試了那樣多所謂的靈丹妙藥,都是治標不治本,如今,他不在了,我又何須貪戀這短暫的殘喘。"

  那話語說得悲涼,惹得宋昔瑤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女子忽然用力地握緊了宋昔瑤的手,道:"姑娘,我相公既然將靈芝交托你,必定是對你信任,我可否也請求你,在我死後,將我的骨灰帶去,與相公合葬?"

  宋昔瑤怔忡,眉眼一沉,道:"可以。"

  女子的身體似又癱軟了幾分,嘴唇由紫變白,連說話也更吃力了。她道:"合葬之後,再將我的名字與他一起刻在墓碑上。我,我姓孟。名,昔瑤。"

  在那一瞬間,新的,舊的,相處過的種種畫面轟然散落在腦海。宋昔瑤忽然想起了,她還沒有問過白鷺原,如果不是當年的那場意外,他和她,是否能有錦繡的將來。

  可是,誰還能回答?

  也不過是在墳前的一炷香,幾縷歎息,千行淚。吹奏著哀婉的樂曲,就好像,初初重逢的時候,凝噎斷腸。

  有時候,蒼白的記憶裡,寧可將那個住在煙柳巷的白夫人看作是自己的替代,然後,微笑著告訴自己,白鷺原,在他的心裡,始終念念不忘的女子,是我。是我宋昔瑤。他每次聲聲地喚著自己的妻子,昔瑤昔瑤,就好像也在喚著我的名字一樣。

  笛聲斷魂。

  只為你吹盡芳華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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