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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後來,沈滄海即便蘇醒了,低垂著腦袋,用食指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也還是滿口無辜地喃喃問道:"你說,你是誰?"

  穀若衾恨得牙癢癢,鼓起了腮幫子:"紅袖樓,銀狐小主擣衣針穀若衾,你還要我說幾遍?"

  "哦。對不起。"少年緩緩地坐直了身子,仰起頭來尷尬地笑了笑,說,"在我們那裡,我從未聽過一個人有這麼長的名號。"

  他頓了頓,又問:"擣衣砧,不是女子用來洗衣的石板嗎?何以也能做兵器?"

  穀若衾幾乎要暈過去了。

  這大概是她遇見的最憋悶的一件事情。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救沈滄海。雖然他皮膚黝黑眼神深邃看上去似寂寞的俠客,他還有一派周正的五官以及健碩的身材,這都給了她莫名的好感,所以也就不忍心看著他受天衍宮人的圍困而死。

  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從中作梗,對方不但可以全身而退,還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因為她就是天衍宮中蒙面的紫衫少女。

  為了搶先一步奪得壽木神珠,她在背後用擣衣針偷襲沈滄海。所以沈滄海才會在即將得到神珠的一刹那感覺肩膀刺痛於是縮回了手。所幸她不喜對無辜或不相干的人下殺手,因而抹掉了淬在針尖的毒液,但仍有一點殘餘。

  擣衣針如透明的雨絲,狹長而柔軟,卻能夠穿破人的衣衫,滲入皮膚。針上的毒液名曰青蛇,用量足可見血封喉,用量輕,例如,進入沈滄海的身體裡的那一點殘餘,能夠不動聲色地限制內力的發揮。內力削弱自然容易敗陣。

  所以,眼前這局面,歸根究底,都是因她而起。她也曾在暗處看過他的狼狽和痛苦,她心中慚愧,仿佛自己不應該為了完成任務而陷害無辜。儘管這或許無辜的人和她有著或許相悖的立場。可他那樣親切,似從夢裡來的舊相識,無端端牽動了身體裡最柔軟的一處。她忍不住要看他,救他,帶著憐惜與贖罪的心。

  【 時空 · 此 · 鹿山草原 · 寶塔江 】

  但沈滄海依舊不知道,這個被他視為救命恩人的女子,就是天衍宮的紫衫少女。他如果知道了,一定要氣得跳到樹上去。穀若衾眯著眼睛想,想來想去直想發笑,可是還故作天真,盯著沈滄海問:"那些黑袍人為何要追殺你呢?"

  星空下,鹿山草原如光滑的錦緞,交織著螢火蟲的綠光。沈滄海撥弄著柴堆,火苗在瞳孔裡跳動。他說:"他們是天衍宮的人,他們以為我盜取了壽木神珠。"

  "啊?"穀若衾立刻擺出一副錯愕的表情,咂舌道,"便是那傳說中能令盲者複明,而健全者可藉以練就千里眼的壽木神珠?"

  "千里眼?"

  這回輪到沈滄海驚異了。他只記得芙兒說壽木神珠能治癒盲者,卻似乎沒有提起還有千里眼一說。他怔了片刻,又聽穀若衾問道:"那你為何要盜取神珠呢?"

  "是為一個朋友。"

  "芙兒?"

  "嗯?"輕微的一個語氣詞,將肯定改為疑問,意思是問,你怎麼知道?

  谷若衾會意,笑道:"你方才迷迷糊糊喊的盡是她的名字,我想,她一定是你的心上人,才會讓你如此為她奔命。"可是,頓了頓,眼神裡卻又露出迷茫,"能醫人眼的方法可多呢,為什麼一定要用壽木神珠?你可聽過花蕊夫人的名號?她的金針,曾經治癒過烈獄門門主失明的雙眼呢。"

  沈滄海不置可否。他並沒有聽過花蕊夫人的名號,可是,即便他此刻聽到,也沒有半點欣喜。他不是沒有為芙兒尋訪過名醫,但名醫們卻說,芙兒的雙眼失明乃是天生的,除非有壽木神珠,否則,一切的藥物都是白費。

  想起芙兒,沈滄海的眼神一軟,盯著穀若衾,道:"你像極了她。"

  "誰?你的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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